范婉挺直背脊,头微微垂着,看似谦恭,实则不卑不亢。
老皇帝没说话,而是眼神肆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范婉,自然,那被刻意露出来的小玉佩也就被关注到了。
范婉也不知道老皇帝看见玉佩了没有,她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她很希望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但也没想过硬往皇帝脸上莽,否则那就不叫赌,那叫找死
在废太子这件事上,她必须是单纯的,无知的,她的身份只能是秦家一个李代桃僵嫁人的养女。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老皇帝很快收回了视线,开始询问范婉问题。
从娘家问到贾蓉,最后更是说道“朕听说,贾蓉是自你进了家门后才开始用功读书,你虽是后宅妇人,见识倒是不小,知道督促丈夫上进,很不错。”
范婉维持着自己温婉贤惠的人设,说道“民妇娘家不显,寒门出身,家中还有一个刚开蒙读书不久的弟弟,自然知道这读书的艰辛,外头多少贫家学子连本注解书籍都买不起,而我夫君,出身公侯之家,若想读书练武,家中无有不支持的,既然有这般的条件,再不好好努力,也着实说不过去了。”
老皇帝赞同的点点头,他捋捋胡须“贾蓉之前曾说你告知他,钱财乃身外之物,祖宗荣光也皆是虚幻,难不成你竟瞧不上贾演之功”
这话问的就有点重了。
若是普通妇人,此刻怕是要跪了。
范婉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她也跪了只是她腰杆挺直,头微微的垂着,语气依旧不卑不亢“老祖宗之功晚辈不敢置喙,只不过,若老祖宗尚在,恐怕也愿意看到子孙上进,认真读书练武,日后好报效陛下伯乐之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注2,这才是好儿郎该做之事。”
“不错。”
老皇帝的声音里含了笑意,显然,对范婉的回答她是满意的。
四皇子水渊也很满意这样的回答,感叹道“若京中公侯之家都是这般想的就好了,可见娶妻娶贤这四字还是有道理的。”
“不过简单问了两句,倒引得你一番感叹。”
水渊往后一靠“儿臣也是唏嘘罢了。”
老皇帝见他这样,也知道他是想起了兰妃,心底耐不住微微叹息,到底有些歉疚。
老皇帝亲近旧臣,对四王八公十二侯多有倚重,宫中宠爱的贵妃也是出自这些旧日勋贵中的甄家,水渊出身不好,母妃为兰妃田氏,以前是甄贵妃的陪嫁宫女,甄贵妃当年怀孕时被推出来固宠,因性情温柔颇得圣宠,甄贵妃嫉妒非常,她表面与兰妃情同姐妹,私下里却对他们母子多有嗟磨。
直到水渊十七岁被水淳用马鞭鞭笞,被老皇帝撞了个正着,才知道四儿子母子这些年过的十分艰辛。
盛怒之下让当时还是兰嫔的兰妃迁宫,将二皇子水淳禁足半年多,又晋兰嫔为兰妃以示安抚,这事儿才算完。
可到底,水渊对这些旧日老臣有了隔阂,只觉得他们张扬跋扈,才养出甄氏这样的性子。
水渊确实觉得范婉说的对。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今京城中那些旧日勋贵,又有几人将这几个字真的放在了心里,一个个国之巨蠹,还不如一个后宅妇人看的清,这般一想,宁国府也算是命好,能娶到这样一个头脑清醒的儿媳妇。
顿时,水渊看着范婉的眼神更添了几分赞赏。
老皇帝对范婉的回答很是满意,又见范婉自进来起便一直垂着头“你且抬起头来。”
范婉愣住,这要求有点儿
但不敢违背,缓缓的抬起头来。
于是进来这么久,范婉终于看到了老皇帝的真容,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头发花白,正面带笑容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只是这皇帝大概身体不大好,脸色有些黄,眼袋也很大,说话时有些气短,再一想他如今年岁,又觉得有些正常了。
毕竟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有个病痛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