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半天,不见华琼理会,只当没说到当娘的心坎上。
古嬷嬷又咕哝“大姑娘的及笄礼没人操办,上头老爷夫人也不会来事,连个全福姥姥也没请到。”
华琼下颔线收得更紧了。
这场大疫传遍了静海县,防疫宣传到位了,一路街面十铺九关,清冷得很。还在摆摊讨营生的多是贫民,戴着帽、包着脸,迎面遇着人要先往两边躲,似一群披着烂麻见不得光的鬼。
日头不盛,白惨惨的。
她几人绕过衙门不入,直接去了唐家还没搬出来的那小院。
华琼等着古嬷嬷敲门,看见唐府的管家探了头,她才把自己头上的帷帽摘下来,露出一个笑。
“周伯。”
“哎呀,太太怎么过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夫人在理账呢,我去给您叫一声。”
周伯是唐家的老人了,看着少爷长大成人、中了进士,也亲眼看着他娶了妻,对这位富太太印象颇深。
华太太和离的时候,正是唐家几房闹着分家、使钱最紧促的时候。华太太连自己的嫁妆银都没拿走,一个子儿没拿,全留在老宅了,出手又阔绰,只叮嘱他们这些老人照顾好小少爷小小姐。
这些年给钱也大方,家里的老仆都知道她,提起来,总要说两句好。
唐夫人理账理得焦头烂额,这阵子跟荼荼学了术算,理自家的账才算是得心应手了。
可老爷一上任,衙门后院的走账全涌到她这儿了,近百个衙差吃饭、十几个仆役采买,一个月记了两大本账,算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听华琼来了,唐夫人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去了会客厅。进门前还理了理鬓角,让胡嬷嬷照了照自己的仪容,才抬脚跨门槛。
她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看到华琼一身富丽、雍容大方,金玉首饰都戴得恰到好处华琼是美的,富贵窝里的人总是美的,总是要照出女人的自卑来。
谁知一进门,唐夫人愣住了。
“哎呀,你”唐夫人以急智蹦出一个称呼“妹妹怎么冻成这样快坐到火边暖和暖和。”
华琼出门忘了拿披风,脑子都冻木了,舌头短了一截,往日跟喝水吃饭一样的客套寒暄,全粘到了舌根上,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胡乱端着茶润了润嗓,不甚自然地对答着“昨儿傍晚到的路上还好跟家里哥哥一起来的”
等这盼寒暄僵硬地停下来,华琼终于找回了语言,挤了个谎“是荼荼叫我来家里一趟,印坊里穿用不够了,她要我来,给她带些私物。”
私物,自然是小衣什么的。
唐夫人笑起来“天晚了,正好家里也没人,妹妹在荼荼屋住一宿罢。老爷在衙门忙,夜里不回来,你别不自在。”
华琼闭了闭眼。
一切都合她心意,她想进的就是那里。
她站在荼荼房门前,手碰着门扉,半晌没敢开门。
她有个习惯持续了十五年之久,从不允许仆妇进自己的屋。因为屋里藏着的私物太多了,都是原身留下的。
老人家总是念旧的,家里姑娘从小到大的衣裳不能丢,要留下来,挑几样最有纪念意义的压进箱底,这就算是一年一年攒下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