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煨着红薯,北地的红薯全是大个头,放进炭炉里糊半边,好半天。晏少昰不待见这味道,只记着唐荼荼喜欢,尝了一口,甜得不过分,尚且能入口,意思意思吃了一个。
山鲁拙调着色儿描描画画。
皮肤每一寸是每一寸的颜色,幼童的肤色会因为山根、鼻翼、人中等地方有光影变化。剪碎的马鬃作眉,睫毛是以最细的小毫画上去的,根根纤毫毕现。
很快照着乌都的脸型,给他换了一副相貌。
“小公子戴上试试。”
乌都道了声谢,仰起脸,任他在自己脸上揉揉按按,抚平了面具的每一寸边角。
远看是个平平无奇的孩子,离近了细看,也只会觉得这孩子面黄肌瘦、呆呆傻傻、眼神无光、表情畏怯,尤其那双绿豆小眼,把乌都眼睛的灵性全藏住了。
山鲁拙自谦“啊呀,我这手艺退步了些,姑且还够用。”左瞧右瞧,摸着下巴思忖“好像还差点意思,小公子过来”
乌都走近两步,看山师傅拿起炭钳,放进炉心烧了一会儿,朝着自己发顶伸来了。
乌都紧紧闭上眼,闻着了头顶的焦味。
他头上冒烟也乖得一动不动,很快,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就被烧成了毛躁枯卷的野草。山鲁拙拿了块布巾一呼噜,清走一头的灰,就跟边镇小孩缺吃少喝的样子对上了。
“殿下看看,如何”
晏少昰“甚妙。”
乌都小心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他皮肤白,天天畜牲奶喂着,小脸白得发光,眼底两抹青盖不住。
晏少昰扫一眼“夜里睡得不好”
小孩呼吸又轻又缓,说话总有种斟词酌句的郑重“眼皮一直跳,梦里,我没见到晓晓。”
晏少昰且才笑了声“你这是近乡情怯”,就听乌都大喘气接了下一句。
“我梦到,我死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山鲁拙缝眉毛的针尖一抖,戳了自个儿手指一血窟窿,连忙吐了三口唾沫“呸呸呸,童言无忌,神佛莫怪”
他一张嘴就是聒噪,被殿下一双锐目盯来,只得悻悻走了。
乌都捧了个红薯暖手,小口咬开一个尖,慢慢沿着丝咬下去。他和贺晓一样,对一切食物都是极珍惜爱重的样子。
“刚穿来这地时,我特别怕自己死在这儿草原上没有大夫,有巫师祛咒,也有巫医熬草水,那不是草药,我说不好那是什么,大概是草木灰煮水,再宰一头羊放血,羊死了,就把病魔带走了。”
乌都把自己的小细胳膊凑到他旁边,比了比,不过晏少昰两根手指粗。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总是病啊病,一个月病两回,耶律烈养自己娃娃都养死了好几个,何况一个没爹没娘的我。我就天天吃肉蛋奶,努力补身体,可吃了那么多肉,还是细胳膊细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