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教一案证词颇多,收罗到的证词已经有上百份了,越往深查,线索越碎。
一到晚上夜深人静时,监牢里哭天喊地的动静就闹起来了,被抓的雀姐尼姑、假和尚淫道士全是能屈能伸的角儿,你敢用刑,他们就敢咬舌,不给吃喝就闹着寻死。
这案子移交三法司了,是将要三司会审的大案。刑房顾忌颇多,怕落下逼供的口实,不大敢给犯人用重刑,只能一点点磨,什么时候把犯人的骨头磨穿了,什么时候才能撬开嘴。
唐夫人不懂那些。
前后衙中间隔了堵墙,什么破案什么审讯,全跟女眷不相干。唐夫人住进后衙一个半月了,竟没出过门,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扎了根,每天忙着忙着,一天就过去了。
“你爹都累瘦了,昨儿给他量身,打算裁两件薄衫。上手一乍,好家伙,你爹腰细了一圈,腰带都得折扣儿了。”
唐夫人眉眼蕴了笑,一副有夫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唐荼荼眉尖一褶“您年前不是说过完年想开间铺子,做点小生意么,又不开啦”
这话可不止是年前说的,唐夫人想了有三年了,还没从老宅分家的时候就开始念叨,一直耽搁到今天。她有一重一重的顾虑,这重顾虑想通了,新的顾虑就又来了。
唐夫人摇摇手“眼下这府里事儿挤事儿的,哪里顾得上等入了夏再说吧。”
得,又缩回去了。
唐荼荼回屋洗漱完,打算早早歇下,才刚褪去鞋袜,便听到窗棂上“叩叩”响了两声。
二哥来信了
她蹭地站起来,眼睛倍儿亮,趿着鞋子往窗边跑。
窗纸上的人影胖胖的,明显不是叁鹰的轮廓。唐荼荼脚步骤停,刚一怔,就听到了爹爹压着声儿的动静。
“荼荼,荼荼,你站到窗前来,爹有话问你。”
唐荼荼莫名其妙站过去,隔着窗对上她爹窘窘的目光。
父女俩四目相对,唐老爷纠结半晌,憋出一句“你娘,这半年怎么样了”
问的是“这半年”。
往年,义山隔三差五地去华宅探亲,少年人伶俐,回来时总要装作不经意地跟爹爹说说娘的近况。
两人姻缘一场,又转眼离散,一个浸淫商道,炼了一身圆通的骨;一个在官道上一脚一脚地趟泥,前尘往事全不相干了。
唐荼荼不知他问什么,一看天色,知道爹爹鬼鬼祟祟地过来,是怕母亲知道了多想。
唐荼荼有点想笑,手肘撑在窗台子上“我娘我娘挺好的啊。”
“怎么个好法”
唐荼荼“还是很有钱,吃喝穿用都精贵,却不是事事讲究,她跟以前一样不用人摆膳,不踩着奴仆的背上车,没沾染那些富贵人家的恶习。两个舅舅,人也和善,中午我们在河边吃的饭,娘还托好几个大掌柜照顾咱们一家。”
她说完,唐老爷释然了半晌,沧桑道“那就好。多年不见,她还是这样洒脱那就好,那就好。”
唐荼荼忍着笑“您惦记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