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焰火渐渐稀疏了,山鲁拙从袖兜摸出一把陶笛,呜呜吹起来。
西辽兵常听他吹这个,往常听,只觉得调不成调,还不如野牛哞哞叫好听。今夜听来,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每个调子都勾着魂,朝着心事更深处漫溯,勾扯出千万红的愁,绿的思,又随银河万里,飘往家乡的方向去了。
乌都静静听着,听到他黔驴技穷,再也吹不出新鲜的曲调了。
“山师傅。”乌都慢吞吞眨眨眼,问“京城,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好吗”
“”山鲁拙无端端得有点心虚,分明他今夜说的那过年风俗字字为真,可还是心虚。
小公子凭空一指头,戳穿了他的谎话。
他按捺着这阵心虚,笑得更纯良了“小公子既然好奇,何不亲自去京城看看京城离这儿不远,骑马不过四五天的脚程。”
“真、真的”
乌都半个身子前倾,呼吸都窒住了。
耶律烈眼里透出凶光,掌心上抬,扶在了刀柄上。
山鲁拙余光瞧见了,眼皮都没哆嗦一下,笑着转头“大汗何不跟着小王子一起来”
“咱们两国又无深仇大恨不是小的替我们皇帝说好话,您一定记得当年蒙古远攻西辽,我家先皇还曾派出一支两万人的精兵驰援,只是蒙军攻得太快,没能赶上啊。”
“咱们两国以前隔邦而治,可往来交流从没断过我瞧大汗是千古难出的英雄人物,竟被时局拖累到如此田地,我这心我心里边难受啊”
他摁着胸口,越说越激昂,差点要把自己也骗过去。
耶律烈先是一滞。他在周围亲卫兵窒住的呼吸、圆睁的双眼中陡然醒了神,眼里的温度凉下来,掀唇寡淡一笑。
“哦你说的是真的”
他噙着笑,手抓住了刀柄,一截刀光已现。
乌都察觉他想做什么,立马张开了双臂,老母鸡护犊子一般挡在山鲁拙面前。
山鲁拙浑然不觉,装得像个地地道道的文人那样,脑子却转得飞快,他听出耶律烈厌恶听这个,立马改换口风,不再从家国大义上讲。
“大汗要是想拜访我朝,只需递交一封国书,派几个传令兵递到云中府小人虽不知守城的将军是谁,但大汗的诚意,他们一定能看得到。”
“您不是稀罕京城到时候,您想派使臣派使臣,想自个儿去就自个儿去,两国邦交,互相走动走动岂不是寻常事我们朝廷邦交几十国,京城里还住着四万异族人哩。”
耶律烈眯了眯眼,一字字分辨他话里的真伪。
“耶律烈写咱们快写国书”乌都身子后仰过了头,连人带凳子栽进山鲁拙怀里,欢叫一声抱住了山鲁拙。
看耶律烈横眉竖目瞪着他,乌都又嚷嚷了一遍,把耶律烈最近天天忽悠他、他却抵死不从的一件事拎出来说。
“父汗父汗快写爹爹爹求你了写国书吧咱们去京城看一看”
一点骨气都无
认贼作父
葛将军在天有灵
啊啊啊
山鲁拙心底咆哮三声,连同嘴边的笑都狰狞了一瞬。他借着乌都身形遮挡,摁了摁自己心口,心拔凉拔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二殿下就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