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此心知肚明,索性不去搅扰旁人的阖家团圆。长久以来,这好像已成了一种默契,他三年里总要有两年是要称病不去宫里的,没有人会过问他的病是真是假,双方都落得个自在。
端王府,端王又卧病了几日,到腊月廿九终于精神好了些,便问端王妃“今年宫宴,三弟去不去”
端王妃闻言低下眼眸,轻叹“殿下说呢”
她这样讲,端王自然明白。
往年无事时,三弟都未必会去宫宴。前几日就刚挨了父皇训斥,只会更不愿去。
端王沉默良久,禁不住地回想起儿时过年的样子。那时母后还在,过年时总是一团祥和的。母后还会提前拉着父皇一起给他们串压岁钱串,虽然皇家谁也不会缺这一点钱,可年纪小小的他们却欢喜极了。
如今,他已记不清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但那样的新年,大概再也见不到了。
“备车,咱们去找老三过吧。”端王叹道。
“老三在庄上呢。”端王妃蹙眉,“殿下的身子”
“我这身子,总是这样,你也不能总把我困在府里。”端王苦笑,“过年嘛,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才有年味。备车吧,咱们带上几个孩子一道去。若老三那边不方便住,咱们便就近挑一处自己的庄子住。”
“也好。”端王妃沉吟之后答应下来。
宫宴上应酬太多,端王精力不支,必是撑不下来的,早早就告了假。但若自己闷在府里过年,多少也有点凄惨,去和寻王夫妻凑个趣,倒是个折中的办法。
宫中,皇帝临近年关也清闲下来,加之大病未愈,手头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底下人去做,闲来无事就只看了看贺年的折子,最先看的自是一众皇子公主的。
所谓贺年的折子,其实也就是写写吉利话,皇子公主写给皇帝,就是做子女的哄父亲开心。这样的折子写不出太多花样,饶是再文采斐然,读来也就那么回事。
皇帝于是略读了两本就将折子放了下来,只草草翻了一遍各册的封面,沉了沉“老三呢”
“寻王殿下病着没见有折子送进来。”张敬保低着头,禀得小心。
说完,又不得不如实告诉皇帝“四殿下为这事气得厉害,私下里骂了好几回。不过四殿下也担心寻王殿下的身子,发过火后又跟下奴说,让下奴挑陛下心情好些的时候禀句话,看能不能遣个太医去瞧瞧。”
皇帝面无表情“你怎么想”
“这”张敬保有些犹豫,皇帝淡声“说。”
张敬保跪地“下奴觉得四殿下怕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巴不得太医回话说寻王殿下身子无恙。”
说完,他又小心地抬眸去看皇帝的神情。却不料皇帝也正睇着他,眸色冷淡“说下去。”
“只是”张敬保头皮发麻,慌忙往回着补,“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寻王殿下连封贺年的折子都不上,也确实是确实是过分了些。”
说完,他紧紧咬住了牙关。
宫中的宫人时常更换,宫女们到了岁数要放出去嫁人,宦官们年纪大了也要出去养老,因此就算是御前,老人也并没有多少。
但他,是自幼就跟在陛下身边的。不止陪着陛下走到今天,也蒙过先皇后的恩。
先皇后是个和善的人,对妃妾庶子都温柔,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好。天热赏冰、天冷赐衣裳,事无巨细,总让他们觉得她是真心记挂他们的。
所以一直以来,张敬保都不愿在寻王的事上落井下石。只是处在这个位子上,他也并不能为寻王做太多事情。
他甚至没办法为寻王说一句看在过年的份上,求陛下息怒。
好半晌里,张敬保都只能跪着,接受皇帝的审视。
直到皇帝再度启唇“起来吧。”
张敬保大气都不敢出的起身,皇帝沉了沉“着人去寻王的庄子上传个话,若他需要太医,就让人进宫来禀。”
“诺。”张敬保躬身,皇帝不再说话,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沉默地坐着。每每这样的时候,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年三十清晨,曲小溪天不亮就起了床,早膳后精神抖擞地冲进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诚然,这东西原是不必她辛苦的,纵使她来了,大多数事情也不必她亲自操劳,但她还是想象征性地动动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