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清楚自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或许是一碗没有任何味道的面条和面色如常将其全数吃完的男人,或许是被轻易打倒在地后粗喘着爬起来时看见的男人暗沉沉的眼神,又或者只是狭小却又空荡的房间。
带着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情绪,他下意识张口,问出了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唐突的话。
及川安静的看着他。
自己分别了十余年的孩子早已长大,拥有着属于成年人的棱角和身形,但是他看着那双圆润的、与自己有同一色泽的眼睛,却无端感觉自己在看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很久之前,不到自己腰高的男孩也是用这双亮而明媚的眼睛看着他,仰着那张在他梦里反复出现过的脸,用很低很小的声音,颤抖着问他。
我让你满意了吗
十余年过去,''满意''这个将小孩心里所有想法都能反射出来的词被长大后的春日川格吾狡猾的替换成骄傲,如果被旁人听去,大概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孩子在询问自己现在的职业和生活是否让父亲高兴。
但是及川了解自己的孩子,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春日川将吾仍然是一个死脑筋的人,心里拧在一起的那点纠结大概从来没有消除过,即使刚才他说了那些话,栗发的男人仍然需要时间消化,然后才能自己和自己和解。
他询问这句话,就像是在询问自己是否具有了价值,在他这个父亲的眼里。
“你不需要让任何人满意。”及川低声道,换回了这个春日川将吾真正想说的词。
你不需要让任何人满意,不需要去成为任何别人喜欢的样子,不需要为这些惶恐。
栗发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将他完全护在怀里的男人就再次开口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就真的把那个词替换成”骄傲吧。”及川的眼睁中露出了一点温和的、和他完全不搭配的光,说出的话有些断断续续,“这样的话,我的答案大概会是一直如此。”
“无论什么事情。”
你一直让我骄傲。无论是第一次学会在狭小的安全屋里煮出一碗味道寡淡的鸡蛋面,自己离开家去寻找食物,还是在他教所有招式时努力再次站起来,都让他骄傲。
不因为这件事情做得好,仅仅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而你是我的孩子。
因为他从来没有宣之于口过的爱。
及川低下了自己在废墟之下勉强可以活动的头,凑近过去,在自己孩子满是血和灰尘的额间落下了迟来的一吻。
“做你想要做的。”
做你想要做的,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春日川格吾的泪水终于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