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轻轻摇头,说“我没事,不要只看着我。”
徐清圆欲言又止,满腔忧虑快在心中憋得喘不上气,只是不敢说出来,只是怕增加他的负担。她落落点头,正要迈步上台阶进入寺庙,晏倾招呼她一声。
她回身,见他素白清瘦的手腕伸出,将一小玉匣塞入她怀袖中。
徐清圆不解。
晏倾“原本将小玉匣拿走,是想帮你修一修,只是几枚针,我仍怕不够用。但是时间来不及,我暂时没空将小玉匣改好,却碍于眼前情势,希望小玉匣回到你身边。”
徐清圆“还是你拿着吧。风若不在,你又病成这样,我心里不自在。”
晏倾温和“我每日在客栈躺着养病,没什么人在乎我的。你小心些便是。”
徐清圆心中别扭,总觉得他像是交代什么后事一样。他惯有的温和语气,越来越让她难受,让她心口破洞,伤口越裂越大,却补不上。
自从来到甘州,她越来越不舒服,越来越憋闷,越来越不知道说什么。她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让晏倾病得更厉害,都让他更承受不住
今夜他既拿生死说事,又把小玉匣还给她,她真的快要疯了。
徐清圆目中水光摇晃间,晏倾隔着袖子,在她腕上轻轻一拉,带她一同进去寺庙。徐清圆定定神,再一次把这些难受掩了回去。
而那逃跑的小乞儿,奔向的是寺中一个坐在破垣砖瓦边晒月亮的一个赖头和尚。
这和尚枯槁瘦削,脸上有些伤疤、刀痕,再因赖头,而让人多看一眼就生厌。小乞儿毫不在意地扑过来,对着他哇哇大叫。徐清圆和晏倾进来时,正见赖头和尚一脸慌张而惊恐地往后退“你们干什么”
韦浮向他行礼,和颜悦色“大师放心,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只是前两日我朋友听您这徒儿说了圣母观音的事,有些好奇,想听一听故事。”
赖头和尚放下心,却满脸忍怒“什么师父什么徒儿我可不是这小乞儿的师父大伙儿一起在街头讨个饭吃,点个头认脸的关系,谁是他师父啊”
赖头和尚警惕“我也不是什么大师,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也不是什么好和尚我吃肉可不违背清规戒律”
小乞儿委屈插话“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被赖头和尚一巴掌扇到墙边,撞翻在地半天爬起来。老和尚的凶恶,让在场两名女郎脸色都微微一变。
林雨若忍不住奔过去扶小乞儿“你不应这样对一个孩子。”
赖头和尚冷笑三声“老子就是这样你们快滚吧,老子和这乞儿没关系,你们要找他的麻烦,别找到我身上。”
韦浮彬彬有礼“原来如此。在下原以为大师知道些圣母观音的事,我们听说”
赖头和尚“别和我说有话你们出去自己讨论,我什么都不知道”
韦浮不搭理他,语速飞快,自顾自说“观音堂说圣母观音为了救世而割肉喂人,甘州人食人是观音堂当年为了救世而不得不想出的法子,发起者正是圣母观音,王灵若王女郎。观音堂说王女郎已经成佛了,成了现在的圣母观音,但是屏蔽这些神话故事,我们这些外来者,看到的却是王女郎被观音堂逼死。
“在下看不惯这种现象,以为甘州也有人不平。这些年在观音堂闹事者不是一两起,都被观音堂关了起来。在下便以为这乞儿能如此明事理,是有人教过他,告诉过他真相。却原来不是吗”
赖头和尚面容微动,目光却更警惕。
他紧闭着嘴“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清圆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您不必害怕,韦郎君是前来甘州私访的朝廷大官,什么冤屈他都可以帮你。你纵是替观音堂隐瞒这些事,观音堂并不会卖你面子。我听说,这几年,不断有人被扮作观音而死,这未尝不是观音堂清理异党、贼喊捉贼的行为。
“这乞儿昨日在观音堂那几个领事面前大吼大叫,说些什么圣母观音被人害死,挖眼割肉的话若是被观音堂的人记恨,不只这小乞儿要消失,恐怕您也受到连累。”
赖头和尚自徐清圆一出现,就在偷偷打量那对男女了。那高瘦羸弱的郎君一直不说话,但他身边站着的美人却如仙子般美丽,让赖头和尚扫了一眼又一眼。
赖头和尚盯着徐清圆时,见那毫无存在感的病弱郎君向前跨了一步,挡住了他窥探徐清圆的目光。赖头和尚浑浊的眼睛对上一双清润沉静的眼眸,这眼睛清澄无比,却如深渊般看不到底,让人心肝剧烈一颤。
这病弱郎君绝非寻常人。
那伶牙俐齿的女郎也会威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