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的目光、百姓的目光,终于聚焦到了韦浮身上。
雷电光如寒剑,刺亮这一方天地,刺得韦浮文秀的面孔阴郁而凌厉。
张文跌坐,没想到真的让徐清圆说中了,没想到堂堂京兆府少尹会铤而走险犯下杀人罪明明他自己就是京兆府少尹,他知法犯法
张文艰涩道“韦府君缘何要走到这一步”
韦浮浅笑。
他望着自己的老师,林承。
林承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位学生,向来与自己说话时垂着眼。自己往日以为他是谦卑、敬重自己,今日韦浮目光笔直地刺来,林承才意识到,那也许不是敬重,而是隐藏仇恨。
生怕克制不住的眼神透露一切。
林承喃声:“你"
他声音沙哑,说不下去。
韦浮笑问“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构陷老师你呢我不过是将我娘受过的苦,一一还原,反与老师。我娘吃过的苦,你吃不惯吗我娘受到的罪,你受不了吗”
林承空白的眼神慢慢静下来。
林承“你认为是我害死了你娘。”
百姓们在下方低声讨论
“他说的便是前朝女相韦兰亭吗”
“啊,不是都说韦兰亭叛国吗都说那是因为南国灭了,没人审问女相,那叛国罪才不了了之。”
“韦府君这意思似乎是说”
围观百姓们终于觉得这个案子不再无聊,这个案子不再敷衍。他们不再打哈欠,他们注视着堂上那凌厉十分的青年。但他们心中惴惴,他们也许也在害怕些什么。
韦浮将所有声音听入耳中。
他心平气和。
如果他常年听到的都是关于女相的诋毁,他常年面对的都是世人对韦兰亭贬大于褒的评价,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会心平气和。
韦浮转身,面朝堂外百姓“你们知道我娘死在何处吗”
百姓们茫然。
韦浮唇角勾着嘲讽的笑“范阳附近一个不知名的靠近大河的小村镇。我和我爹赶去,尸骨都不能为她收因为她淹水而死,水流湍急,尸体难寻。
“我与我爹不死心地在范阳徘徊了月余,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不停安慰自己找不到尸体就说明我娘没有死露珠儿,你是最能理解这种心情的啊。当年你与徐大儒在甘州找寻卫将军的尸体,这么多年你们不肯承认卫将军已死,不就是不见尸骨不算死吗”
徐清圆垂下的睫毛颤抖,睫上沾着雾气。
他的话,将她带回天历二十二年。大病初愈的她,疯疯癫癫的徐固,在血流成河的甘州扶持着一起走,一起翻尸。
她在大火中没有死,还跟着爹在甘州流离,身体终究撑不住,很快病得很厉害,病得快要死。她赌气地想着死了也好,她的病重却让徐固冷静了下来。徐固不再只想着找回前妻,他还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要养。
正是靠着要养她这样的决心,徐固才撑了下来。
可是徐固撑了下来,韦浮的父亲明显没有撑下去。
家中有亲人平白无故地死了,死后被人不断诟病,不断审判,放大所有的缺点,埋葬所有的优点只要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谁不惨然。
韦浮脸上挂着轻淡的笑,他说起那些事,口气反而稀疏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