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音一落,门外的侍卫应声便进来押人,一阵哀嚎中,这时才终于有一个太监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重重磕头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骋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冷声看他问“这些话,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萧骋没有想到,戚太后走了都两年了,这种风言风语居然还在宫里流传,他更是没有想到,那些奴才居然个个如此胆大,只仗着楚衡年幼就半点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楚衡那日哭了以后便发了一场烧,萧骋将他身边的奴才杀了几个以儆效尤,又亲自选了几个去伺候这才放心些。
他这几年在宫中的日子多,有时他在兰殿的院中,甚至还觉得恍如昨日,那个人也从来都没有离开。
只是这始终是他的错觉,因为这几年,他就连做梦都没再见到过那个人了。
年岁越长,越觉得当年很多时候说的话,心中的满腔意气和坚持更像是一场笑话
他当年被楚瑜一番话所激,自以为得知了真相,自以为窥探出了人心,自以为自己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当真算得上十分潇洒。
可是这些年来在宫中呆的多了,才发觉他真是浅薄得可怕。
他每见过一次后宫中的勾心斗角,流言蜚语,污秽肮脏,便如同在平静的冰面凿落一层碎冰,冰面每碎裂一寸,他便能多窥见水底的情形一分,才发现很多事情当年不过是他想当然。
楚瑜当时对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呢,他也是花了很久才想明白四喜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楚瑜恨他吗,无疑是恨的。他在宫里因为兰妃而受尽欺凌,同样是皇子,楚珞却有千般宠爱,而他却是无尽的辱骂和冷眼。
楚衡如今贵为天子都尚且有人敢在他背后出言不逊,又何况当年的陛下了。
他只怪楚瑜对自己爱意不纯参杂利用,可毕竟自己的身份生来特殊,他和楚珞之间从来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可在那时楚瑜的眼里,他哪里又能顾及那么多。
对一个快饿死的乞丐来说,他怎么又能问对方。一个馒头又不贵,你干嘛不光明正大地拿钱买,而要去偷呢
可自己不光这么可笑地问了,还怪他既然偷了怎么又不好好爱护,怎么能在被打脚踢时弄脏了那个馒头,甚至在他小心翼翼将怀里被弄脏的馒头拿出来吃掉的时候,还鄙夷他连沾了泥土的馒头都吃。
没有骨气。
为什么不能心甘情愿饿死呢要是他的话,宁愿饿死都不会吃的。
萧骋嗤笑一声,他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陛下不愿意再来见他也是理所应当,像他这样的人,连梦里都没有资格再同陛下道歉。
“侯爷,夜深了。”四喜出声提醒道。
萧骋看着兰殿外那株一样茂盛的玉兰树,说“四喜,你说等衡儿长大了,我再去见陛下,陛下他会愿意见我吗”
四喜听他这样的语气,便知道他这里的“陛下”指的是谁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说起来奴婢伺候陛下这些年,陛下真话假话都说了许多,可若是利用和真心哪个居多,陛下他自己或许都理不清了。”
“当年奴婢为陛下不平,说了许多陛下恨侯爷的话,可这么多年过去,奴婢却觉得当年说得不太对。侯爷已经是这世上待陛下最好的人了陛下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可惜”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在喉咙里只化作了一句“命运弄人。”
萧骋听他这番话,却比听他说楚瑜恨他要更痛,他猛地转过头压下眼里的泪意,哑声说“哈现在也只有你能和我聊聊他了不,他是该恨我的,当时我对他实在太坏了我其实对他半点都不好”
但哪怕他这么坏,却不过仗着楚瑜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没被父亲母亲兄长姐妹疼爱过,竟毫不费力占了这个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