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寒意让樊长玉在睡梦中也躲了躲,翻身时唇浅浅擦过他耳际,谢征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有人靠得太近了,陌生的气息裹着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樊长玉还是有些警觉,眼睫颤了颤就要醒来,谢征微凉的手指在她颈侧的穴位一点,她眼皮没来得及睁开又沉沉睡了过去。
谢征起身,烛火都没点,借着屋外雪色映进屋里的微光,去桌前倒了两杯冷茶喝下。
他喝完茶,也不再去床上睡,只坐在桌边,拧着眉头,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那团隆起的弧度,似在思索着什么。
夜空里似乎隐隐有鹰唳声传来。
他撩开眼皮,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出了房,翻出王家的院子,走到远一些的街巷后,才把指节放到唇边吹出一道尖锐的哨音。
海东青送信若是寻不到人,便会在空中一边盘旋一边唳叫,听到哨音了,才会循着声音俯冲下来。
不消片刻,一只纯白的海东青便从夜里中掠了过来,谢征伸出右臂,海东青铁钩一样的爪子稳稳抓在他臂膀上,扇了扇翅膀稳定身形后便合拢了双翼。
谢征取出海东青脚上的信件,借着月色看完后,信纸在他指尖化作了一片碎屑。
蓟州府衙此夜亦是灯火未熄。
郑文常从大牢出来,将审讯出来的供词呈给贺敬元时,垂首道“确如大人所言,是长信王的人截杀了咱们的人,假扮征粮军官前去清平县征粮,马家村那几十口人也是反贼的手笔。下官猜想,泰州闹出的征粮打死人的事,只怕也和崇州反贼脱不了干系。”
贺敬元负手望着檐下一排暖黄的灯笼和飘飞的大雪,答非所问“文常,你说,那二十万石粮食,经了赵姓商人之手,会送往何地”
郑文常不知自己的上司兼老师为何又突然问起粮食的事,如实道“下官一开始猜测的是商人逐利,但泰、蓟两州征粮,也不见那商人高价出售那二十万石粮食。依如今的情况看来,倒也像是反贼从中作梗,下官以为,只要查抄那赵姓商人,必能查出几个反贼的据点。”
贺敬元摇头“你太轻敌了些,明日且瞧瞧,整个蓟州府还能找到多少赵家的产业。”
郑文常羞愧低下头“下官若能早些察觉,抄了赵姓商人的家,便不会闹出清平县这样大的事了。”
贺敬元说“不怪你,反贼能钻这个空子,有老夫之责,若非老夫上了反贼的当,一心想逼出那买粮之人,放任魏宣强行征粮,反贼放再多耳目在蓟州,也掀不起大浪来。”
郑文常没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解道“大人怎能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下官瞧着,一开始买粮就是反贼设下的套,魏宣好大喜功,他仗着身为西北节度使,夺了大人的官印,也不是大人能左右的事。”
贺敬元长叹一口气,并不言语。
他这个门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正直死板,看到什么,便信什么。
许多事,他终是不能说的太明白。
若非那赵姓商人故意留了尾巴,让他猜到那二十万石粮是武安侯买的,他又岂会误以为武安侯买粮只是为了给魏征使绊子。
上位者的斗争,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他放任魏宣征粮,是想让武安侯看清他为了一己私仇底层百姓付出的是什么,也想知道武安侯是不是那等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辈。
正是他的这一放权,才给了反贼可乘之机。
百姓被逼到了这份上,是武安侯不得已“现身”,让燕州旧部送来调军令,调走魏宣,停止征粮。
他居于幕后,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做了反贼这计划里的推手。
今日前往青州,见到那力挽狂澜的青鬼面具人时,贺敬元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他一开始就猜错了,武安侯并没有打算拿泰、蓟两州的百姓作为扳倒魏宣的筹码,那他征那二十万石粮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