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闭了许久的一双眼倏地睁开,道“锦州”
郑文常不明所以“大人,锦州怎了”
贺敬元快步走回书案前,取出西北舆图铺开,指着锦州,神色罕见地凝重“长信王于崇州造反,西北内乱,武安侯又战死,这对关外的北厥人意味着什么”
郑文常想通其中利害关系,只觉头皮都快炸开了,他道“此乃进攻大胤的最好时机。”
贺敬元负手在案前来回踱步“锦州乃大胤门户,其后才是徽、燕两州,呈三角之势稳着大胤门庭,但粮草补给都得朝廷下拨。崇州一反,阻断了粮道,徽州尚无粮,锦州又哪来的粮食是老夫糊涂了那被买走的二十万石粮哪里是为了设计魏宣,这是替锦州未雨绸缪啊”
郑文常听贺敬元这么一说,也是大惊,再结合他前边的话,总算是弄清了其中关键,“您的意思是,那二十万石粮,是侯爷买的侯爷当时在崇州战场战败,就想到了锦州日后要面临的险境”
贺敬元缓缓点头。
郑文常道“侯爷高瞻远瞩,非我等能及也,如今反贼的奸计破除,徽州固守,锦州有粮,当是喜事,大人又何故愁眉不展”
贺敬元叹道“若是外忧内患叠一块去了,此局又怎破”
这话让郑文常也陷入了两难。
还有些话贺敬元没说。
魏严那边必是留不得武安侯的,上一次他能在崇州战场上做手脚,这次要是北厥人和崇州反贼腹背夹击武安侯,朝廷又刻意卡军粮,他真担心十七年前的锦州惨案重演。
贺敬元负手站了好一阵,才对郑文常道“继续封锁清平县,力图把反贼的耳目拔干净。漕运的河道冬季枯水,也正是清理泥沙的好时节,文常,清平县的事解决了,你便带人去把蓟州到崇州的河道疏通。”
若是走水路,多少东西都能运送。
郑文常心头一跳,领命退下了。
书房内仅剩贺敬元一人了,耳房的门才叫人推开,一鹤发鸡皮的老者走出来道“你说,那姓魏的若是知晓你如此阳奉阴违,你还有多少日子的活头”
贺敬元只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贺某无愧于天下百姓,足矣。”
老者摇头失笑,道“老头子下回来找你吃酒下棋时,且盼你还活着罢。”
贺敬元说“随时恭候太傅大驾,不知太傅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老者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用根木簪邋里邋遢束着,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伸了个懒腰道“长信王小儿隔三差五又派人来草庐扰我清净,烦得紧,老头子先四处走走看看。”
贺敬元垂下眼皮道“我还当太傅是听闻侯爷战死沙场,这才出山的。”
老者嗤了声“老头子没多少本事,但这辈子也只教了这么一个徒弟,这世上能要了他命的那人,还没出生呢,不然他就得多个师弟了。”
贺敬元听着老者的话,但笑不语。
陶太傅辞官归隐多年,长信王造反后多番派人去寻他,说是想请他当幕僚,实则是想请他教导膝下二子。
这老头最后那句话,便是言再收徒,只会收资质胜过武安侯的。
想来是长信王那两个儿子,未曾入他眼。
贺敬元明知故问“崇州一战后,长信王世子素有小武安侯之名,太傅也没瞧上”
陶太傅面色不善道“那臭小子十岁那年,我教他的一册棋谱,都能落到长信王幺子手上,你说长信王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