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是个做父亲的,又无法从女儿身上下功夫去掰扯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出此下策也实属万般无奈。
真真是能愁死个人。
林如海想得出神,眉心紧锁。
林黛玉小心翼翼瞟了眼他的神色,嘴皮子动了动,有心想问问父亲是否不愿她与宝玉亲近,却几度三番话到嘴边也还是没敢问出来。
她不太理解,为何父亲仿佛极其看不上宝玉,亦不知道,倘若父亲当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又该怎么办。
基于这样的纠结心思,她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埋下头去当了鸵鸟。
更深露重,所有人皆已熟睡,偌大的府邸内一片静谧无声。
陡然间,一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惊醒荣国府内一众人。
“蓉大奶奶没了”
“谁没了”王熙凤大骇,恍惚间忆起方才的梦境,不禁喃喃自语,“她当真就这么走了。”
“奶奶”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平儿顿时心中一痛,流着泪劝慰道“她向来与奶奶交好,如今必定也是不愿奶奶为她太过伤心的,奶奶若当真舍不得她,不如攒着这份力气帮着东府好好办一办这场丧事,送她风风光光地走完这最后一程罢。”
“伤心我伤心个什么呢她走了才好,走了多干净。”
“奶奶”平儿被这话唬了一跳,赶忙捂了她的嘴,“奶奶可不敢胡言乱语,叫人听见”
王熙凤猛地拉下她的手,冷笑道“叫人听见怎么着他们做那腌臜事的人都不怕,我怎么倒还不敢说了”
话虽说得厉害,但她到底也还是闭上了嘴,草草穿戴整齐便匆忙赶往隔壁。
漆黑的半道儿上冷风呼呼那么一吹,王熙凤不由打了个寒颤,忽然幽幽道“你说,她当真是自个儿病死的吗”
声音轻飘飘的,莫名叫平儿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位奶奶病了有段日子了,来来回回不知请了多少太医、大夫,却谁也拿不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隐约记得起初时太医曾说她有孕了。
然而她却从未露出过一丝欢喜,原本不过是有些恹恹的人,打那之后更是突然就一病不起,整个人以一种异常可怕的速度瘦脱了相。
前两日再去看她时,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了。
这样的结局虽心中早有预料,却如何也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才多大年纪啊,花儿一般娇艳的一个人。
彼时,东府里里外外都已经挂上了一片纯白,黑夜里远远望去,在灯笼的朦胧光线下泛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才一脚踏进大门,便已听见那震天响的哭声,悲痛欲绝如丧考妣,可见其是何等痛彻心扉。
然而令人侧目的是,这人却并非预想中作为丈夫的贾蓉,而是贾蓉的亲爹、死者秦可卿的公公贾珍
王熙凤当场都气笑了,合着这是生怕旁人不知晓那点子脏事呢
人活着的时候拖着人家落进泥潭里沉沦,好好一个人被弄得满身污秽,如今人死了他竟还是不消停,死都不肯叫人死得干净些
真不知他究竟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还是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