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一扫,就看见贾蓉闷不吭声地杵在那儿,面无表情冷静异常,不见丝毫悲伤,与他老子那肝肠寸断状若疯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愈发怪异令人生疑。
再一瞧也始终未曾发现尤氏的身影,问了丫头只道是伤心得下不来床了。
“这一家子可真是恨不得将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王熙凤恨恨咬牙,却也无力做些什么,只好强撑着帮忙料理琐事。
与此同时,沉睡中的贾宝玉也被喧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听见人说什么“蓉大奶奶走了”,登时心口如刀剜般剧痛,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宝玉”袭人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去查看。
贾宝玉却强撑着要下地,惨白着脸喃喃道“我要去送她一程。”
说话间,竟已是泪流满面。
袭人哪里肯放心叫他去,狠是劝了一通,却百般无用,最终仍是拗不过他,只好伺候穿衣。
等踉踉跄跄进到东府亲眼看见那灵堂时,贾宝玉更觉心如刀绞,几欲晕厥。
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日睡在她房里时做的梦。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袭人都不知晓,那日梦中指引他通晓人事的那个人其实是秦可卿。
说是梦,他却始终觉得那就是再真实不过的。
如今佳人魂归离恨天,叫他岂能不悲痛欲绝。
宁国府死了一个媳妇秦可卿,却叫满京城的人都看足了一场笑话。
远超规制的极尽隆重奢华还只是其一,做公公的如丧考妣哭得不能站立、愣是拄着拐也要忙前忙后风光大办才叫稀奇,和尚道士请了无数,日日诵经打醮。
又不顾劝阻弄了金丝楠木做的棺材还犹嫌不够,为了叫他的好儿媳妇能够走得更风光些,甚至还舍出去大笔银子给他儿子谋了个官身。
这可真真是将最后那点遮羞布都扯了个干净。
这么多年来贾蓉见天儿厮混着,做老子的何曾想过为他的前程谋算一一如今儿媳妇死了,他倒是想起来了,可见到底还是儿媳妇更亲些呢。
足足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贾家方才送殡,夜里众人宿在铁槛寺,王熙凤却嫌弃不方便,带着贾宝玉和秦钟宿在了馒头庵。
这秦钟乃是秦可卿的弟弟,因模样生得风流妩媚颇有女相,头一回见面便叫贾宝玉爱上了,一人同上贾家家塾,日日同进同出甚是亲密。
这会儿一个错眼不曾见着秦钟,贾宝玉便寻了去。
谁想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侧耳仔细一听,不是秦钟和智能儿那两个又是谁
“嘘。”贾宝玉起了兴趣,示意茗烟噤声,而后冷不丁一声呵斥,将里头的两个人给吓得一哆嗦,鸟悄儿的屁都没了一个。
“背着人就偷着摸到了一处,还当你们两个是多肥的胆儿呢,怎的这般就快被吓死了。”说着就推门而入。
里头两人正缩在一处,脸色白惨惨的,等看见来人是他,顿时都松了口气。
智能儿忙将衣裳整理好,红着脸飞快钻了出去,余下秦钟一脸惋惜。
“难得寻个机会,好事儿却叫你给坏了,眼下这般你可怎么赔我”
贾宝玉立时闻弦知雅意,摆摆手将茗烟撵了出去,随即嬉笑着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