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人犯!”
有鬼差自雾中押出一个穿囚衣、带镣铐的男人。
牛六听得人群里响起几声惊呼、传出几阵喧哗,有人认出了这犯人,大抵是李城隍尚是解冤仇之时,此人趁时局混乱,杀了邻居满门,被称作“灭门解冤仇”,被捕后打入死牢,但官府怕他真是解冤仇,竟不敢杀他。犯下大案而不死,勾得一些个恶少年崇拜,鼓吹他是个什么好汉。
而今,这“好汉”死狗一样被丢在高台下。
“普济坊韩五,你生性浪荡心狭气戾,见邻妇周陈氏貌美,勾搭不成竟生怨懑,半夜越墙偷入人家欲施奸淫,遭周陈氏力拒而伤一耳,气恨之下,将周陈氏并其儿女、婆婆一家四口灭门,你可认罪?”
那韩五这才如梦初醒,忙叫唤:“我无罪!我无罪!杀人的是解冤仇,是解冤仇!”
华老或说判官并不理会。
“带人证。”
阴差又从另一面雾墙带出名女子,那女子一见着韩五,霎时面涌青黑,双目尽赤,要扑上去将他撕成碎块,可惜被鬼差阻拦,只能凄声嘶吼:“是他,是他杀了我,是他杀了我儿,是他杀了我女,就是他!”
而韩五早骇得闭上眼睛,嘴里反复念叨。
“无罪,无罪。”
判官依旧不理会。
“是非曲直,孽镜台前走一遭,便见分晓。”
差人揭开台下红绸,露出一方石台,台上一面大铜镜。
镜子照住韩五及周陈氏,镜面便似蒙上雾水朦胧起来,接着,雾气游走变化,显出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身影挥刀砍杀老弱妇孺,最后小心掌起灯烛,在墙上留下“解冤仇”三个血字,慌张回头时露出真容,正是韩五!
韩五一下被扼住了嗓子,周陈氏也褪下厉相,低低哭泣。
“罪证确凿,不容抵赖。”
“韩五以奸淫之心而灭人满门,可谓丧尽天良,罪不容赦。依《麻衣律》,当斩。”
文判回头躬身。
“请府君裁决。”
李长安或说城隍,取来一枚令牌,不急着投下。
“父老乡亲已尽得个中详情,以诸位看来……”
城隍望向对面芸芸看客。
“罪当如何?”
人们闻言一齐怔住,还真问咱们该怎么判?一时人群静默,相顾无言。
直到那周陈氏幽幽转过身来,惨白的脸儿上淌着两行细细的血泪,哪个见了不心生哀怜?
人群里,一个声音迟疑响起。
“该杀。”
又一个声音坚定了些。
“该杀。”
再一个声音斩钉截铁。
“该杀!”
每一句“该杀”都叫韩五身躯颤上一颤,当城隍投下令牌,他已吓得手足无力,鬼差把他架到场边,先叫一个目盲老人在他脸上摸索一阵,再拖到崖边一方青石旁,把他脖颈粗暴地摁在石槽上,旁边站着一个刽子手和一个书吏。
书吏问他。
“可有遗言。”
韩五眼泪鼻涕刷地冲了出来,哭着喊着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什么诚心悔过,什么可为周家建阴庙日日祭拜……
书吏于是在竹片上记下。
“普济坊韩五,乞活。”
刽子手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