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阿康将门帘掀起。
阿康转头看了车内一眼。
刚才两人的对话全听在阿康耳内,但他却像没听见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衣公子说得果然不错。
俊美贵气的阿康,确实是个死人。
他的眼睛是死的,他的气息是死的,他的存在,也是死的。
这样一个死人,你不管在他耳边说什么秘密,都不用避开他。
阿康转回身,侧开,露出马车外的景色。
雨中汴梁的街道上,两辆马车相对
而遇。
一辆三匹乌云踏雪拉的红漆马车。
一辆华贵已极,契丹、蒙古、女真三位骑术好手掌辔的马车。“八大刀王”护法,“铁树开花,指掌双绝”掀帘。帘子里,车厢内,坐着个貌似桃花、神容稚嫩的贵公子。
浓眉星目的贵公子率先道“好大的雨呀,衣公子。”
他笑容深挚,只问候了句天气,都亲切得雨儿生暖。
衣公子坐在车厢内,搁下银耳莲子羹的瓷勺,望过去。
顾惜朝坐在他身边,敏锐感到他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见衣公子也亲切地笑了,道“是啊,真大的雨。有眼睛的都能看见,方公子。”
方公子丝毫不恼,仍然真挚地笑“不敢叫衣公子称呼一声公子。”
衣公子也真挚地笑“叫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神通侯、武林至尊方巨侠之传人方小侯爷方应看,称呼我一声公子,我倒勉强满意”
方应看的诚挚笑容是焊在脸上了“久闻衣公子不喜客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是我多有得罪。”
衣公子也学着他,把诚挚的笑容焊在脸上“受不起我一声公子的方小侯爷,你早知我最厌恶浪费我时间的客套,却还故意试探一番,你确实将我大大得罪。”
方应看竟然还能再笑,只是委屈地扁了扁嘴,他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做起来竟能显得毫不做作,当真是一种本事“千金散尽衣公子,天下无双孟尝君。早就听说,衣公子有三绝,一绝为钱,钱多富可敌国;二绝为友,友多遍布四海;三绝则为嘴,嘴毒杀人无形。只这两回,我已经被衣公子杀了两遍。”
衣公子推荐道“小侯爷,我飞衣商行旗下的飞衣棺材铺物美价廉,在汴梁就有分店,你被我杀死的那两具尸体若要下葬,还请照顾照顾我飞衣棺材铺生意。记得报我的名字。”
方应看受宠若惊道“报你衣公子的名字,飞衣棺材铺的掌柜会给我打折”
衣公子道“不,报我的名字,掌柜知道是我推荐你来的,就会晓得你是个不差钱的冤大头,他会给你推荐最好的、最贵最贵最最贵的棺材。”
方应看“”
方应看脸上的笑,变成了全然的嗔怪委屈“衣公子,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你就要坑我的钱你不打算与我做朋友了么”
衣公子摇头叹气,道“这你就不懂了,方小侯爷。”
方应看道“我不懂什么”
衣公子道“你不懂,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
方应看道“所以”
衣公子道“所以,我这么有钱,怎么会没朋友呢”
方应看“”
方应看为难地、语重心长地道“衣公子,只靠钱,是交不到真朋友的。”
衣公子道“但只靠钱,一定能交到方小侯爷你这个朋友。”
方应看顿时恼怒道“衣公子,你把我方应看当作了什么”
衣公子神秘一笑,道“我说的不对吗,方小侯爷或者说,有桥集团的主人,背靠方巨侠余荫,有才华有人脉有本事,想干一番大事业却至今还是个汴梁看客的方小侯爷”
方应看脸色终于微冷。
不知道是说中了他的野心,还是说中了他尚且一事无成的痛处。
却见衣公子左手支颐,无辜地眨了一下右眼,问道“方应看、方公子、方小侯爷,你真的真的真的,不需要一个,像我这么有钱的朋友吗”
方应看沉默了数息,脸上全无表情。
然后,方应看的脸上,又慢慢地挂上那诚挚的、年
轻的笑容,仿佛他是个离了笑容就活不下去的笑容妖怪“汴梁的雨,真大呀,衣公子。”
这一回,衣公子附和道“是啊,真大的雨,小侯爷。”
方应看道“这天上的雨再大,也大不过今天,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