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旉想,若他是归翼,当他一朝被自幼濡慕的亲父箭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多年以后,他要么怨、要么恨、要么杀意绵绵不绝,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都会情绪难以自控,心痛难耐,杀意蓬勃
赵旉无法想象,若归翼还活着,怎能如衣公子这般,谈笑自若,冷静若斯,就算谈及曾经敬若神明的亲父、如今恨意入骨的仇敌,也从容寡淡,字字句句都深意暗含,陷阱层出不穷
到底是杀身之仇、背弃之恨,一切糟粕情感都不能压弯他的脊背半分,还是这两日的似曾相识都是他的妄想,归翼果然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赵旉的笑更淡、更温文,他重复道“请继续说。”
赵旉的这些想法,衣公子都不了解。
得了“准允”,衣公子愈加欢乐地拱火道“二十一年前,靖康之难当年,赵构携一批臣子建立南宋,靖北王越覆潮的支持则为赵构他得以顺利登基的最大原因。这一点,百官朝臣心知肚明,南宋帝赵构也心知肚明。
“二十年前,靖康之难的第二年,以靖北王和岳飞为首的军队大败完颜宗弼,谈判后换回这小北宋圣上,小北宋由此建立。可以说,如今小北宋得以存在,有靖北王的大半功劳。此功一出,靖北王越覆潮声望愈隆,呼声愈高,但偏偏靖北王就是不造反”
赵旉叹道“那是因为,靖北王本就没有造反称帝之心。”
衣公子道“可惜啊,功高盖主,靖北王坐得住,南宋帝赵构却坐不住
“当一个人心虚的时候、嫉妒的时候,自知自己确实比不上那个人,还偏偏是他的上司的时候,他就有很多丑相,可以迫不及待地暴露出来
“于是,赵构收了靖北王的兵权。”
赵旉很平静。
这真是一件怪事。
衣公子拿靖北王旧时谣言说事的时候,他心中冷煞,杀意丛生;衣公子当着他这个当儿子的面贬斥他父皇赵构的时候,他却平静,仿佛衣公子骂的是路边的一堵墙、一条狗
衣公子双掌相击一下,笑道“奇也怪哉赵构到底哪来的自信,靖北王会什么也不做,听话地交上兵权”
这时,方应看接话道“但靖北王当真什么也不做,听话地上交了兵权”
衣公子道“好生怪哉靖北王到底哪来的自信,他上交兵权以后,赵构仍不会试图杀他”
方应看再次捧哏道“但赵构当真没有杀他,连试都没有试一下”
衣公子再次双掌相击一下,道“没错因为赵构不敢”
方应看立马接道“因为这南宋的泰半军队,都被驯成了他靖北王的私兵兵权虎符,还不如他靖北王一声令下”
这两人忽然就生出了奇怪的默契,一说一唱,像一对找乐子的说书人。
衣公子点头道“靖北王上交兵权后,便赋闲王府,不再参政。但就在这时,有趣的来了”
方应看道“靖北王没先造反,朝中却
有人先造了反苗刘兵变,皇帝赵构退位,将当时年仅两岁的皇长子赵旉,立为了皇帝”
衣公子道“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山中无老虎”
方应看道“猴子称大王”
“啪”衣公子已经不满足于双掌相击,拿起桌上的两个茶杯,就是一声清脆的敲击声
衣公子道“此时此刻,正值国家危难之际,是时候轮到我们忠君报国的大英雄靖北王,堂堂登场了”
方应看道“没错没有虎符在手的靖北王越覆潮手写军令,带数万大军杀到城下,短短二十天,赵构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