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衣公子身后,白愁飞讥嘲地打断了他“衣公子,你说我大哥和雷损对雷纯虚伪,但他们是身在局中,时局所致,不得已而为之。若要论虚伪,我们在场所有人的虚伪,加起来都抵不过你一个”
衣公子看着越过雷损,看着雷纯“哦洗耳恭听。”
白愁飞道“衣公子啊衣公子,你站在飞衣商行主人的位置上,为雷纯抱不平,殊不知雷纯啊雷纯,你是不是感动得要将衣公子引为知己
“可惜啊雷纯,你可知道昨夜宫中晚宴,就是你眼前的衣公子,为你抱不平、挑拨你与我大哥和你父亲关系的衣公子,告诉宫中众位你与雷媚两人,将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决出胜负的关键
“衣公子这个局外人,这个眼中只有利益的生意人,为了他不知名的目的,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一句话将你拉入汴梁斗争的漩涡中心”
背对着白愁飞的衣公子笑了。
雷纯看着衣公子,道“是吗我才知道这事衣公子,原来令我这个弱女子身不由己的,你也是其中一员”
衣公子又笑,左手支颐,对雷纯眨一下右眼,道“糟了呀,不太容易否认。”
“衣公子,你口口声声指责我禽兽,哈,”身后仍是白愁飞的冷斥,“可笑、可笑却不想想,你自己也是站在强者地位上,摆布弱者命运的一员我若是你口中的禽兽,你莫非不是一头更大、更无耻的禽兽”
衣公子还笑。
衣公子像是被人发现了可爱的小秘密,笑个不停,笑得温柔似水。
他与雷纯目光对视,对身后的白愁飞道“是啊,白公子。所以我才叫你小心点。”
衣公子这一个笑,分明是对着白愁飞,却笑得雷纯脊背乍寒。
又生出无端向往。
衣公子这一个笑,在父亲雷损死的那一天,雷纯朦胧的泪眼前,又遥遥再现。
而现在,衣公子也终于说完了他被打断两次的话“雷小姐,有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答案。”
他当着雷损的面,笑得困惑,彷佛真不知晓答案般,问了个雷损非杀他不可的问题“关七要找他的爱人温小白,为什么会找到你身上”
雷纯愕然抬头。
周身的景色缓缓淡去,只留下衣公子和衣公子的轮椅,仍旧轮廓鲜明。
雷纯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数不清的模糊人影从四面八方走来、奔来、涌来,熟悉或陌生,扭曲成斑斓色彩,飞速向她身后隐没。
雷损死啦有人说。
雷纯一会儿与温柔出逃,陷入一个黝黑深深的小巷。她挺身而出,护住温柔,炙热恶心的铁棒自下而上,捅破她的身躯好痛、好痛啊。她想。她忿她却想说温柔、温柔别哭
又一会儿,雷纯身在光亮堂堂的金风细雨楼中,她的未婚夫在庆贺她父亲的死,她却在等待她父亲的再现。很快很快。雷纯耳边,响起嘈杂重叠的刀击剑鸣之声,武器入肉之声,苏梦枕的恸呼,父亲雷损的叱咤。
全是光影。可怕的影。缭乱的影。头晕目眩的彩影。
和轮椅上如神魔般旁观的衣公子。
直到
那一抹暗袭的木剑
雷媚的剑。
斑斓飞奔的影全停。
雷损。
重伤的雷损。
濒死的雷损。
她的父亲,躺在她怀中。
渐渐没了声息。
雷纯抱着雷损逐渐冰冷的身躯,呆在原地。
她抬头,看向前方。
那从始至终,一直都遥遥看着的,坐在轮椅上的衣公子。
披珠挂玉,衣衫暗蓝若深海的衣公子。
“我想与你做交易。”雷纯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