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还是蒙古若相的盛年建立黑鹞司时,便说过这句话。”
顾惜朝看向身侧白衣的狄飞惊“而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狄飞惊道“苏公子,你想到了什么”
苏梦枕道“你看,我与你想到的是否一样”
狄飞惊道“当日,总堂主假死,我佯装叛变,投向苏公子手下。但最终决战那夜,苏公子到底派了人,来要我的命”
苏梦枕道“不错。因为我从没准备让你活着如果你是假装背叛,那必然会对付我;如果你是真的背叛,那么有一天,你也会背叛我。所以我不会留着你”
狄飞惊道“苏公子的思路很清晰、很果决”
苏梦枕道“但偏偏,衣公子早就摸清我的果决,料到我必会杀你”
狄飞惊道“所以那夜,苏公子派来杀我的人,在即将得手之际,被顾相所杀”
苏梦枕道“果然如此。”
狄飞惊叹道“衣公子与苏公子不同,他敢用我,且大胆地用我。”
苏梦枕也叹道“这便是我不如他的地方。学也学不会,学也不肯学的地方”
顾惜朝道“因为你们是不同的人。”
狄飞惊道“你是能与人称兄道弟的老大,而汇帝,是”
狄飞惊忽然卡住。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眼眶,又抚了抚颈项,眼眶的酸涩和颈项的酸疼,还有数不尽的疲惫,又从记忆里复活,逃难般找上了他。
苏梦枕道“汇帝是什么”
狄飞惊忽然侧头,心有灵犀般,与眼中同样深埋疲倦的顾惜朝对视一眼。
就在此时,两人达成了某
种约定。
大家都是被陛下看中的工具人,凭什么苏梦枕,能好吃好喝地躺在这儿
因为苏梦枕还没归心。
会、让、他、归、心、的。
狄飞惊回答苏梦枕,笑容温和而诚恳“而汇帝,是宽容可靠、缜密谨慎,能给人大好前途的上司。”
是可怕任性、极端压榨,让人工作永无止境的上司。
顾惜朝附和道“狄大堂主、哦不,现在该叫秉烛卫的狄掌卫,狄掌卫进这地牢以来,总算说了句中肯的人话”
中肯的死人话。被累死的死人。
苏梦枕还没领略到这两人身为大汇朝臣特有的险恶用心,咳嗽道“那一战后,雷损因假死药而没死,雷纯以六分半堂的暗中投靠为筹码,从衣公子手上交易到那一粒假死药的解药。
“雷损虽然得以存活,但被衣公子身边的阿康护卫废了武功筋脉,瘫痪在床,软禁衣府,成了衣公子用来牵制雷纯和狄大堂主的废人,是也不是”
狄飞惊道“不错。”
苏梦枕道“雷纯我可以理解,因为她要报仇,而衣公子想要用好六分半堂这步棋,必然会培养她。
“但狄大堂主呢在雷损身受假死药前,顾惜朝暗中与你多次交手试探,纵使如你所说,输多赢少,但你效忠雷损,雷损被衣公子所废所制,狄大堂主,你当真甘心,就这么为衣公子所用”
狄飞惊道“我不甘心。”
顿了顿,又道“但雷总堂主他叫我甘心。”
苏梦枕道“什么你是说,是雷损叫你从此效忠衣公子”
狄飞惊道“是衣公子说服雷总堂主,于是雷总堂主,来说服我。”
苏梦枕惊叹道“这可当真是仅凭一张嘴,说服雷损劝你这个心腹下属,改而效忠困他废他的敌人此间种种,即使狄大堂主不加赘言,我也能畅想一二,衣公子对人心妙到毫巅的把握”
“有衣公子这样一个对手”苏梦枕咳嗽着,低叹。
汴梁金风细雨楼的地牢里,苏梦枕的咳嗽声渐渐飘远、隐去,细雨中的汴梁,也随着越淡越远的咳嗽,越淡、越远、越小。
烟蒙蒙的临安,在陆小凤渐渐清晰的声音中放大,勾勒出喧闹兼静美的街市,和一头眯眼舔爪的虎卧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