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打量着荀靖,这时才惊觉大人鬓发须髯其实早已斑斑点点,面容上也悄然爬上了岁月的纹路,只是平日里纵使一副病容,精神与风采也能掩住颓色。
荀靖见小孩有些呆呆的,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下疑惑,嘴上还是继续添油加醋。
“我闻文恒外出游学多年,不日将归家,文恒擅弓射,靖远不及也,不若令文恒来教狸奴也好叫我一把时日无多的老骨头好好休养。”
荀棐字文恒,乃荀爽子,擅骑射,早年间还是荀靖亲自带着小孩练出来的,如今正巧被荀靖拿出来当话题逗幼子。
若是荀棐本人在此,恐怕会执起荀晏的双手一起痛哭被捉弄的那些年。
可惜荀晏现下只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大人说自己年迈无力,要叫棐兄长来教他。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大人好像真的年事已高,带着斑白的须髯今天格外的碍眼,他突然控制不住的嘴巴一瘪,眼圈一红。
荀靖当时就感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当即遭受自己戏弄人的报应。
小孩本来红润的面色苍白了下来,也不带声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止不住的那种,荀靖手忙脚乱把孩子抱进怀里哄着也无济于事。
“大人,大人不老的”
荀晏哭得抽抽噎噎,他已经很久没有哭成这样了,虽然平时会小心机装可怜,但真说哭也就一年前刚醒那阵子哭了几回。
小孩子的伤心总是突如其来,有时候一下子就钻进了牛角尖。
他越想越难过,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一下子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窝在荀靖怀里有些一抽一抽的,边哭边咳喘着,把荀靖吓了个不轻,一边继续哄孩子一边喊人叫医工来备着。
“阿父自会教导狸奴,方才不过玩笑之言。”
荀靖抱着怀里稍稍平息一点的幼子说道,心下无不后悔自己方才口不择言。
荀晏喘了两口气才揪着荀靖的衣襟执拗的重复道:“大人不老。”
“阿父不老,”荀靖伸手抹去荀晏脸颊上的泪珠,“阿父会一直陪着狸奴的。”
小孩哭了好一会,好在没有再喘不上气来,哭累了迷迷糊糊被哄着睡着了,荀靖回头便叫人把安神的药煮上,一切布置好后愁眉苦脸的站在屋外,长吁短叹。
“郎主为何叹气”
跟随多年的老仆奇道。
“狸奴如此舍不得我,他日我若不在了该当如何是好”
老仆不敢接话,荀靖也没想着让他说什么,只是拍拍老仆的肩膀,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他今天的劫难还没结束。
院子里一下子人荒马乱动静可算不得小,连隔壁屋的荀绲老先生都被惊动了,执着拐杖来到荀靖家的主厅,听得前因后果后差点被气乐了。
荀靖进门后就见着自己那老哥哥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少见的瑟顿了一下,随后轻手轻脚在下首坐下。
“哒”
耳杯被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兄长。”
荀靖忙软言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