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问道,神色认真到有些困惑。
“清恒为何有此问”
曹操有些惊奇,却谈不上恼怒,可能是许久以前荀清恒同样说过类似的话语,导致他竟微妙的有了些抵抗力。
只是他如今据有兖州,又将攻打徐州,已是群雄诸侯之一,如何能说是无有远志。
“将军之攻徐州,仅宣泄怒火而已。”
“胡言”曹操有些恼怒了,“操攻陶谦,报父仇仅为其一,陶谦几次犯我兖州,不可眼见其势大猖獗”
说罢他沉吟片刻,皱眉道:
“若是辎重粮草实在不足,清恒也不必如此激我,操自有解决之道。”
“如何解决”
那玄衣郎君语气平静,眼眸中却似有一丝了然划过。
曹操挪开了眼神,看向了墙上所挂宝剑,半晌,他冷淡的说道:
“东征之事已定,君若有他议,不必再提。”
“晏并非劝阻将军东征,”荀晏笑道,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曹操送客的意思,甚至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将军可还记得毛孝先所言”
“修耕植,畜军资,自不敢忘。”
曹操答道。
荀晏却摇头,道:“还需奉天子以令不臣。”
“将军如今所想,乃诸侯之事,乃李傕郭汜之类也。”
曹操顿了片刻,方才抬眼,冷笑道:
“那又如何”
“自古用兵者,所行皆诡诈也,不可有妇人之仁。”
“将军所图为何”
荀晏反问道。
未等曹操回答,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若仅仅割据一方,成就一番霸业,如此确实足矣,然将军真无意于九州”
屋内寂静了一瞬,曹操望着面前年轻郎君俊秀的面容,一时竟有些出神。
九州
昔年封侯的梦想似乎已经不再遥远,但图谋天下这等事情却仍然遥不可及,乃至于他都很少去想这般遥远的事情,甚至连奉迎天子都是艰难险阻至极。
“平兖州,威四方,西击李傕郭汜,奉迎天子,收复北方,然后徐徐图之,如此则王业可成矣。”
荀晏轻声说道。
一张看似美好的大饼已经画在了面前,能不能成功,能不能实现,皆是未知数,但其中所意味着的东西却很难让人不动容。
“霸者之兵可以不择手段取得胜利,王者之兵却要想着如何收复人心,若将军残戮徐州,肆意劫掠,可得一时胜利,却永失徐州民心,非长久之道也。”
曹操望着窗外有燕雀掠过天际,飞向远处,他回头看向了面前年轻的郎君,心中却是第一次没有将他当成小一辈的小辈。
“高祖曾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他说道。
荀晏答:“所谓奉迎天子以令不臣,并非称王,而为匡扶天下。”
只是究竟是成为如董卓、李傕、郭汜之流的国之大贼,还是成为能够平息战乱,无冕之王的权臣,却是一个未知的答案。
“那清恒以为当如何”
曹操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似乎对其先前所言并不甚上心。
“不杀老弱,不伤禾稼,不捕逃亡者,不放过抵抗者,”荀清恒浅笑着说道,“顺刃者生,苏刃者死,奔命者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