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摇晃间,下一层里有文士骂骂咧咧的出来,和那船工争论着什么,看到上层三人顿时惊喜的挥手,他身后的人听得声响也探了个头出来。
正是与刘备同去的简雍与孙乾。
望着此情此景,刘备心中不由感触极深,还未待他说话,却听关羽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
关羽想起了那日里还有个谁与他一道饮酒。
“子龙呢”他一拍大腿道。
赵云睡得还挺香。
他连日奔波,本就许久没有睡上个好觉,小酒微醺,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屋内点着极淡的熏香,丝丝缕缕的如药草清香,他的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毯子,毛毯滑落,他看到七零八落扔在地上的简牍与文书。
“子龙将军醒矣”
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也带着朦胧睡意。
赵云坐了起来,看到书案后正有一年轻郎君,宽袍大袖的深衣曲裾,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手还半搭在文书之上。
只是明显方才不在处理公事上,因为他面上还有着浅色的压痕,眼睛也半眯着,身边的文书毫无规律的堆放着,颇有一种要把人直接埋过去的感觉。
能叫每一个有点强迫症的人感到绝望。
荀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撑了撑桌案欲起身,不料碰到了他堆积的一沓高山。
“嗷”
他惊叫一声。
这年头的文书还不是统统用纸的,相当一部分还是竹简,那分量还真不轻,要不然哪来的学富五车之说。
赵云眉头跳了跳,感觉自己酒醒了。
他利索的过去把倒下的文书搬走,又忍无可忍的帮着稍稍弄得整齐些,起码别成了危楼。
始作俑者无所事事揉着自己方才被砸疼了的手腕,理所当然的看着别人给他收拾残局,还有空去叼块糕点。
“将军酒量不行啊。”
荀晏揶揄道。
赵云看了看明显不是短时间能多出来的公文,再看看外边时间,终于回想起了先前的酒宴。
好酒,确实是好酒,但好酒也醉人。
“云多有失态,不知”他斟酌着说道。
“嗯不久,不过是睡了一日多。”
荀晏随意的答道,他从袖中取出了一物放在案上。
那东西不过是个粗制滥造的木牌,但赵云却瞬间目光一凝,陡然用格外冷厉且探究的眼神看着眼前这毫无防备,穿着也如寻常文人的徐州刺史。
那是关羽的军符。
他如何会睡上这么久同坐的关将军又如何会将军符交出
荀晏的目光淡淡从赵云悄无声息放到腰间的手旁扫过,他咳嗽了两声,扫去胸间滞闷。
“将军忘矣”他说道。
一日前,处理完徐州各世家的宴饮后,他又以品酒之名私下请了两位功臣前来。
酒是好酒,他特意酿的高浓度酒。
人亦是世间少有的勇士。
只可惜邀请他们的人却心怀鬼胎。
荀晏这般想着,垂下了眼眸。
赵云面色突然有些沉了下来。
他虽醉得厉害,但还不至于喝断片,这般提醒下确实模模糊糊回忆起了那日具体的一些对话。
当时头脑发昏尚且不觉,如今回想却觉格外奇怪。
当时荀晏问:若是玄德公尚在,却要往蛮夷之地,卿可愿同行
关羽答:既为兄弟,生死相随。
他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了那位荀氏郎君。
荀晏有些倦怠的避开了他的眼神,淡淡道:“关将军有事,先行离去了。”
“恐怕几年间都不会归来。”
赵云抿了抿唇,他问道:“刘使君未死”
荀晏不答。
他再问:“此皆荀君设局。”
这次他用的却是确定的口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