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晏眨了眨眼睛,他叹道:“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如此呢”
枣祗无可奈何上了河岸,亲从打了一瓢清水来,他才算是稍微有了点人样,他随手取过被搁置在一旁的图纸,不由沉思了起来。
“清恒所作之图已然精细至极,世间少有。”
荀晏摇头,“善治水者何其多也,绘图而已,常人皆能做,但如枣公这般十年如一日,亲力亲为者却少有。”
他们二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也不拘于礼数,左右方才裤管衣摆都被泥水浸透了,连站在岸上的荀晏都不免如此,便直接将衣摆卷起在腰间。
所幸为了行军方便,他们穿的都不是那种见了鬼的风吹那啥凉的衣服。
真的反人类。
“我守陈留一国,自当勉力先行,为民之表率也。”
枣祗说道。
“不当如此,”荀晏又是摇头,“陈留有公,民之幸也,还望公能保重自身,勿要操劳过度,致使年岁有损。”
他少年时相识枣祗,便知此人是个实打实的实干派,要他种田,他就自个插秧,要他治渠,他就自己下河。
这并非坏事,甚至荀晏自己有时也会这般,但问题是枣祗年岁已经不小了,如何能还如年轻人一样
何况他先前观之,恐怕经年操劳,已是身有旧疾,腿脚较之年轻时略有不便的模样。
他不顾泥水脏污,握住了枣祗的手,诚恳道:“许都有良医,还请好生调养。”
起码得活到给他坟头撒杯酒吧。
枣祗沉默,他肤色黝黑倒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只是心下确实一动,看着眼前眉眼姝丽的年轻郎君,心中仍是不由想起年轻时在颍阴乡间所遇的容貌几乎雌雄莫辨的小孩。
他不由脱口而出:“君尚且一日三顿”
话落,荀晏身旁的亲从已是端了今日的药来,面上犹有疑惑,不知二人为何气氛怪异。
荀晏恼羞成怒夺了药来,“三顿又如何”
他少有的不带纠结的一饮而尽,面上为了不露怯毫不变色,只有内心在痛哭。
枣祗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他自是知道这位近年来愈发沉稳,少于人玩笑的郎君私底下究竟是什么性子。
荀晏气恼的从怀间又取出一卷图纸,拍到了枣祗脸上去。
枣祗懵了一下,拧眉细看了一会才辨认出来。
“宿胥故渎”
“然,”荀晏道,“若司空来日远攻邺城,必先开漕运粮道,作堰拦淇水,引淇水东流入此沟。”
“需疏浚,加深、加宽。”
枣祗颇通此道,这般看去自是知晓这道沟渠的建设复杂度不低,而这张图纸所绘制却甚是完善,若能完工,那便是打通了曹操往华北运兵运粮的水路。
“清恒所观在长远。”他叹道。
旋即他兴致勃勃的与身边人探讨起来其中几个点,连身边来了个人都不知。
“荀君与枣府君当下有何要事”
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荀晏抬头,讶异道:“典君”
典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他身形魁梧,遮住了一大片光源,难怪他方才觉得怎么天色暗了。
只是典韦素来护卫于曹操身旁,而他至此,莫非是曹操来了
典韦果真道:“明公与荀君有事相谈。”
荀晏起身,将手边的东
西塞给了枣祗,再眼神威胁了一番,正欲与典韦一道离去,却见那壮硕的汉子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荀晏低头,看到自己还裸在外头的小腿。
“有碍礼数,有碍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