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乍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阿妩。
冷峻的眉目间隐有怒色,清冷之音如玉石铿鸣“唐姑娘何必为了拒绝我,如此自污”
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也没了顾忌。
“谢某既心悦姑娘,自然是觉得姑娘是世间最好的。旁
人皆比拟不来。谢某自可寻一位门第相当的贵女为妻。之所以没有,只不过在谢某眼中,她们皆不及姑娘万分之一罢了。”
谢蕴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梦醒了,他的心思也明了了。如果命定的妻子不是阿妩,那么娶妻就毫无意义。
“难道唐姑娘觉得,凭自己几句自污的话,就能改变谢某的心思未免也太小看谢某了。”
旋即,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阿妩的喉头哽咽了一番“多谢世子,能如此高看我一眼。”
曾经在国公府,她是不受人偏爱的那个。下人们的话中,郑月秋出身高贵、是大家闺秀的气派。而她是个破落户的女儿,依傍国公府的吸血鬼。
阿妩自以为没受到她们流言的困扰。
谁知道天长日久,到底被磨灭了不少心气。
若非谢蕴这一番话,阿妩断不会知道,原来还有一人如此珍视自己。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情人眼中的西施。
但是,她亦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世子,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了罢。”
她身怀秘密,往后只能以男装示人,又如何为人妻子
与世子的相遇,原就起于一场误会。果然,他们二人愈交集,愈走上了歧途。如今图穷匕见,也该了结这一切了。
阿妩声音虽小,却无比笃定“世子或许只是一时情迷,天长日久的总能忘却。往后减少来往,对你、对我都好。”
“还请世子莫要强求,否则,阿妩当真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丈夫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渐渐弥漫开来。
疏疏的夏风吹过雕花窗牗,却吹不散横亘于二人间的凝滞。
谢蕴漆眸深不见底,负手看向窗外簌簌而落的桐花默不作声,但是阿妩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她笑了笑,含桃的颊边,攒出两个漂亮的梨涡。
只是那笑容不复清甜,反而漫着一丝苦涩。
她使了心眼,也知道谢蕴看出来她使了心眼。但他到底是君子,如何舍得她丧失女子赖以为生的贞洁清名
阿妩默了默,行了一礼“自相识以来,世子屡次予我以大恩、救我于水火。桩桩件件,阿妩皆铭记于心,只能来日再报。”
也或许,此生再无报答的机会。
大约她与世子,往后相逢的次数不会多。
阿妩的眼眶一瞬间微涩,又福身行了一个礼“那世子,我先告辞了。春夏之交,时温无常,多注意些身体。祝你早日康复。”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
不知为何,阿妩没有丝毫如释重负之感,只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她停下步子,重重地呼吸了几口,又走到门框前,轻轻地一推。
耳畔响起的不是“吱呀”声,而是身后男子的呼喊;
“阿妩”谢蕴终于喊出了只在梦中才敢出口的称呼。
凝雪的皓腕之间,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力道,坚定又有力。
只是这一回,不是出手相救,而是意带挽留。
阿妩转过头去,直直对上男子的双眼。一贯深不见底的漆眸之中,满是仓皇,甚至隐有一丝腥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