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惊讶地望着邬思道邬思道还真是见微知著。可惜他不知道汗阿玛对皇太子的感情之深。即使汗阿玛不惜要动摇国本废太子,也顾念父子情意,皇太子还是汗阿玛的第一选。
良久,四爷才道“大哥今天来说话,大哥的脾气暂时不用担心,但爷必须尽快从根本上解决这次的事情。自从汗阿玛打压索额图,皇太子的势力大不如前,但他还是大清的储君。恐怕是有些小人从中作祟,离间皇帝太子也未可知。”邬思道一笑,说道“四爷,太子之危,危若朝露。其根由很远了。远到康熙二十九年皇上西征,生病回来,太子流露出来的高兴。康熙三十六年皇上西征,太子留守北京处置后方军国重务,肆无忌惮。前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纠集一干大臣,要扶太子登极,置皇上于太上皇地位。东窗事发后,索额图被圈禁高墙,虽说保下了太子,这种父子惨变,难道皇上毫无芥蒂那皇太子那除了想要尽力拉拢儒家士绅们文官们以外,他更会有其他的动作去保证自己的地位,再次争取早日登基。那位灵答应,要培养出来需要花时间,而熟悉赫舍里皇后言行气质的人也不多,可能是索额图培养,但送进宫之前,太子一定知道。顺水推舟、借机布局不管哪一样,都是针对他心中的竞争对手皇上和其他皇子们。邬某只担心,这样偏于妖气阴柔的计策,高明归高明,但不是一个正统的幕僚能想出来的。”
四爷双手端着札古札雅木质奶茶配套碗的两个小耳朵,慢慢地用着、思考着。
用了几口奶汤,咀嚼着邬思道的话,四爷叹道“皇太子的身边,各色人才都有。他本就喜欢不大正统的人才。”
邬思道摇头,眼里的一抹担忧越发浓重“四爷,这之前可能单纯是皇太子的爱好。但目前,不确定了,可能是为了迷惑世人眼睛。当年皇上册封皇太子,不符合满洲军功集团的利益,因为皇太子的人选一直是公选的。而本来很高兴的儒家文官集团,在要求皇太子出阁读书,皇上拒绝后,也开始动了心思。皇上用心良苦,两位维持平衡,给太子找索额图跟着太子,找王剡等江南名望士绅做老师。到皇太子十二岁出阁读书,皇上不断给皇太子打造名声,两方人都接受了,却是因为皇太子长大了,皇太子本身的问题,家国天下、皇太子和皇上的矛盾,暴露出来。这次皇太子出手,一是要打压八爷,更要破坏四爷在兄弟中的友爱形象,勇于担当的形象。”
四爷静默。
一旦他这次被打压,被剪掉兄弟们的助力真正孤立无援,老父亲估计也会大失所望。兄弟们也不再信任自己的能力了,之前的精心布局营造的优势,都没了。
八福晋被流言中伤,八弟若出面求老父亲,那是懦弱无能。他能去求老父亲,这是友爱兄弟,因为八福晋是八弟重视的人,且关系到皇家的体面。可是其他的,必须自己面对,也是考验吧。
他越想,心头突突乱跳。又想到自己素日在众人眼里凶神恶煞的模样,今天的一连串事情,不一定有几波人趁机出手那,禁不住拭了一把额头冷汗。许久,方叹道“先生言语精辟,今夜胜读十年书。不过,国本事情毕竟没有发作,总要设法挽回。爷和皇太子是手足、君臣,这个当口万不能落井下石。”
“这话对。”邬思道点点头道“皇太子占据名分大义。但,凡是尽了人事,还要看天命。如果太子能洗心革面,改弦更张,或者能回天心,就这样下去,三年之内如无废太子之事,四爷摘了我眸子去。”四爷激动得站起身来,在地下快步踱着,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叹道“没想到爷辛苦折腾出来的,整顿矿场和办学,他领着反对大臣们开始折腾汗阿玛还冷眼看着,掐着日子,磨盘就夹着爷的手,爷还不能喊疼”
邬思道怔了一下,看着自己轮椅上的腿,因为这件事变的残废的腿,问道“四爷能不能劝劝太子,请太子顾全大局。”“你不知爷这二哥”四爷望着窗外花影重重,嘘着冷气道,“看上去孤傲,其实最是撇得清,得罪人的事情从来不沾手。他还拧巴得很,越是说多,越是和你对着干。”邬思道迟疑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下,突兀说道“矿场不能天天停下去,理藩院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但眼下至关紧要是,解决八贝勒和八福晋的事情,”
“先生是说,如果爷没有在办学的议论声中解决这件事,等谣言再起来,爷再厚脸皮也不好去求汗阿玛”
“正是。”
四爷倒吸一口凉气“爷要高斌、饽饽、王之鼎等人去查太子二哥这三个月的踪迹,希望有所得。”
邬思道转起来轮椅,至门口望着外头的黄昏落日,良久才道“四爷,我在给索额图府上的时候,帮皇太子出主意的时候,和他们的人有打交道,我听说,索额图和皇太子在外头都有很多庄园。”四爷惊了一下,回头郑重道“先生,过去的事情,若不想提,便不提。我们等消息。”
“不是。”邬思道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更舒坦。”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托在手上,说道“四爷,请看”
四爷凑了一步,却见邬思道掌上托着一个杏仁大小的物事,碧幽幽亮晶晶,在夕阳下闪着五彩莹光,正是一枚宝石,因道“这是一枚祖母绿,”
“这样的水头和个头,一枚价值五万两银子。”邬思道笑道“我共有八枚。都是索额图和皇太子给的。皇太子赏赐人,赏赐珠宝,手头宽宽绰绰的”四爷听了心下暗自骇然,问道“哪里得如此巨款”邬思道收好宝石,说道“天下无主之财多得不计其数,皇太之尊,自然有无数手段。”
四爷没有答话,只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邬思道。邬思道悠然说道“这套富贵拉拢人的手法,对于喜欢富贵的人很有用。只是,这天底下,能要一个男人送珠宝的,除了下属,更是相好的”
“先生推断完全正确”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娇笑声,四爷和邬思道都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位老僧穿着土黄布衲、皓眉白须飘然步入。见这和尚进来,四爷笑道“坐下用茶说话。”这和尚一揖而坐,笑道“先生莫怪,我有传音之法,从这里说话,我在月亮门也听得清楚。”
“饽饽姑娘好。”邬思道听出来声音,略一致意,安祥地说道“姑娘的易容之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