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回来后,被他白着脸质问,先是心虚,后来却跟他动起手来。
他生着病,前面用了太多力气,被养父用巴掌、用拳头,打得撞上墙,撞上桌角。摔倒了又被拽着拉起来,养父赤红着眼睛边打边骂他
“我养了你这么久,让你付出一点怎么了你这个灾星带你回来以后就没好事克死了你妈,现在又来给我添堵,坏了我的生意你赔得起吗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的货色,要不是我给你一口饭吃,你清高什么”
“不过是天生贱种,烂命一条”
养父狠狠咒骂,打完就走了。
他被重重摔在地上,躺在满是泥灰的地上,生病的痛,被打的痛,每一丝好像都钻进了骨头缝里。
养母遗照前的香炉被撞倒,香灰撒了一地。照片里那个曾经几次去孤儿院耐心看他陪他只为把他带回家的人,仍然温柔地笑着。
而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闻着那弥漫开的香灰味道,只觉得一阵窒息。
撞上了桌角的耳朵生疼,嗡嗡作响,脑子里嘈杂一片,邻居议论的声音、堵他的人骂他的声音、最后全都汇聚成了养父的那一句话。
你天生贱种,你烂命一条。
在遇见赵霓夏之间,他过的,就是这样烂泥一般的生活。
裴却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没有点燃,在指间慢条斯理地把玩着。
是什么时候从烂泥里被拉出来的
是在他让赵霓夏考虑放弃选他合作的时候,她站在午后透着光的长廊上对他说,“如果我每句话都要听,都要往心里去,累不累啊”
是在后来,拍第一部戏前和她一起上演技培训课的他,被没出道的练习生们议论的那天。
他还记得,他记得很清楚。
那天他原本在隔间里,听到外面赵霓夏站出来为他说话,和那些人吵了一架把他们骂跑,忍不住走了出去。
她看见他很惊讶,问他“你都听到了”她动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没说什么,只泄了点气道,“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你别往心里去。”
那天离开时,他和赵霓夏分开坐公司安排的车各自回去,他在车里闭眼靠着椅背等司机来,坐上了自己的车的赵霓夏却忽然折返,拉开了保姆车的门。
她好像还是怕他受影响,特地来跟他说“今天听到的那些难听的话,你不要在意。”
很奇怪。
他听过更难听的话不知有多少,比那些练习生说的脏的锐利的字眼多了去了。
养父入狱后的那几年,他早就不再把这些放在心上,为了赚钱进入览众的时候,更是做好了将来有一天,被更多的人辱骂攻讦的准备。
但她开口的那一刻,明明是傍晚,他却觉得她背后的光和那时在长廊上一样亮,亮得刺眼,将她映照得澄澈又明亮。
“有些人的内心和精神,都只配当个渣滓。”
她语气平和地对他说。
耳边纷杂喧嚣吵闹了多年的噪声,在那瞬间突然就被隔绝了。
整个世界刹那静了下来。
退散不去的光将她柔和成了一个温软的美梦。
后来每当他坠入过去的旧事深渊中时,都会想起来,他无数次地想起她站在车门边,认真地对他说“那些渣滓的声音,你别去听。”
黑暗里,关了灯的酒店房间寂静一片,只有窗外的月光薄纱般落进来。
赵霓夏已经回到酒店,给他打来电话。
“我刚刚到。”她道,“等很久了吗”
裴却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和她说话,声音和夜色一样柔“还好。”
她似乎也躺下,那边传来薄被窸窣的声音。
她和他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没有提这个时候网上发布的澄清,只陪他说着其它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