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有歧义,晏萤下意识将它往负面的方向去想。
“您说的没错,晏家从来不需要我给交代,”她握紧双拳,目光发冷,“因为我一直都不够好,对吗我不是个合格的晏家人。”
“我不”晏蓁惊讶开口。
晏萤闭了闭眼,没等晏蓁说完,又继续疲倦道“妈,我们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今天把我拉过来,是想问小苏的事吧。您是不是很想让小苏回到晏家”
作为晏蓁的女儿,晏家嫡系后代,晏萤知道,自己毫无疑问是不合格的。
但晏小苏这孩子,跟自己截然相反她不仅是个合格的、像小天使一般的女儿,对于晏氏家族而言,小苏那令人瞠目咋舌的生灵之力天赋,也不可或缺。
晏萤木然地想所以,晏蓁今天把她叫来,一定是为了让她回心转意,劝她将晏小苏归入晏氏嫡系。
可没想到,短暂的沉默后,晏蓁忽然爆发了。
“是,我是想让小苏回来,但那不是因为晏家”
唯有这句话,晏蓁说得异常坚定,向来古井无波的声音中,明显能听出激动。
“”
闻言,晏萤诧异转身,却被晏蓁一下子握住了手。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小萤。”
晏蓁抓住晏萤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是你的女儿,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说要让她回来,那是因为,我更想让你回来啊”
老人激动时,眼角皱纹堆叠,跟晏萤记忆中威严年轻的母亲格外不同。
晏萤呼吸一滞。
脑海像是骤然被人拿铁锤打了一下,嗡嗡作响。
身旁,蓝莓树忽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有洁白的花瓣被风吹落,飘飘忽忽掉到地上。
“小萤,我一直很后悔,在你离家之前,为什么没有把你留下。”
晏蓁从衣兜中,颤颤巍巍地掏出晏萤先前给她的木盒,目光中带着痛楚。
“我问过无限异常现象搜查司的石司长,你给我的这盒药,是一种顶尖的治愈类非凡道具吧。像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要在那个世界经历多少次生死,才能换到”
“你小时候那么怕疼,每次被打都会躲在房间门里偷偷哭,是怎么能在那个世界撑过来的”
老人声音颤抖,连呼吸都像是风箱一样,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晏萤愣在原地。
她忽然有种,被扔到了聚光灯下的无所适从感。
当然,成神之路,从来都是遍布荆棘。
像她这样强大的无限流玩家,一路走来,历经过上百次大大小小的副本,与死亡失之交臂的次数至少也有数十次。
最危险的一次,她甚至只能匆忙撕下手臂上的止血绷带,勉强给苏时川写下一封寥寥数十字的遗书。
艰辛一旦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多么苦。
况且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要保护的女儿,真正站在了保护者的位置,更不会再喊苦喊累。
“”
可即使明白这些道理,晏萤的大脑仍然是一片空白。
年少离家的她,早已把儿时生动鲜活的顽劣收起,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冰冷的外壳。
沉默寡言,有时不是不想说,而是已经说不出。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她以为早已变成盔甲的疤,在被晏蓁询问的当下,忽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钝疼。
层层叠叠,如同折磨人的海浪,直朝着心头的礁石拍打而来。
那些没有亲人保护的日子,那些咬牙硬撑的日子,那些拼命为了向什么东西证明自己的日子
突然化作一汪水潭,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她仿佛看到小女孩时候的自己、少女时候的自己、身为无限流玩家时的自己,齐刷刷在眼前闪过。
每个朝前方努力奔跑的她,都在无声地说着同一句话。
好疼。
那时候真的好疼啊,妈妈。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