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萤嘴唇张张合合,脑海无数思绪掠过,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时间的滴答倒数声,在此刻停止。
“小萤,别哭。”
直到晏蓁伸出仅剩的左手,为她拭去沿脸颊流下的泪水,晏萤才惊觉,自己居然哭了。
她几乎已经忘记,上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
“为什么”
此时,晏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为什么”
像是在问晏蓁,又像是在问自己;仿佛没有具体的疑问,却又仿佛有许多的疑问。
此刻,晏蓁眼眸中隐有湿意闪动,艰难开口。
“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她第一次抛开晏家家主的身份,纯粹作为一个母亲,出现在晏萤眼前。
晏萤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让模糊的视野重又变得清晰。
“明明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她苦笑着吐出一口浊气,将这么多年深埋心底的话语宣之于口。
妈妈是第一次做妈妈,她也是第一次做女儿。
从七岁那年晏蓁失掉一只右手来救她开始,折磨了晏萤这么多年的愧疚感、无力感、愤怒感、羞愧感,在此刻全部化作茫然。
像是气球泄了气,软绵绵地掉落在地,只剩下一张皮。
“那时候,是我没有阻止你。你才七岁,只是个小孩子,怎么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晏蓁叹一口气“还有那时候,我不该一直体罚你。一个大姑娘,也是要脸面的。几十年前的教育方式早就过时,是我那时候做的不对。”
话音落下,带来无声的沉默。
可是很快,这种沉默便被猝不及防打破。
“噗嗤。”
晏萤突然笑了。
正在努力剖白自己的晏蓁,错愕地看着晏萤“小萤,是我哪里说错了”
她怎么会笑
老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往常总是十分威严的面孔,破天荒有些呆滞。
“不是,妈,你一会儿说我是小孩子,一会儿又说我是大姑娘。”
晏萤笑着伸手擦泪,鼻尖微红,长而密的睫毛都粘在了一起“到底是小还是大这种典型的言语谬误,要是在狼人杀副本里,会被全票票出局的。”
她从未绽放出如此生动的笑容。
那张被称为“冰山美人”的面庞,在笑起来时,仿佛有炽阳落下,高山积雪融化。
竟显得颇有些孩子气。
晏蓁愣了下,随后,笨拙地扯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这样。你们那个什么杀副本,要求这么严格”
“是啊。大家都是陌生人,初次见面就要抿身份。”
“抿身份”
“就是说,得看别人的面相来猜测ta拿到了什么牌。对了,妈,这跟你小时候让爸戴着不同的面具在房子里神出鬼没,想教我的识人术其实有点”
惯常寡言的两人,在此刻却像是年少的贴心姐妹一般,天马行空聊着不相关的话题。
晚霞之下的蓝莓树,静静地舒展着枝叶,成为这场对话最忠实的旁听者。
时隔近二十年,用一根脐带拴住的两颗心,才开始靠近。
带着怯怯的真诚、羞涩的赧然,跟不熟练的尝试
在彼此身旁,重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