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着侯府的马车,驶向南边的坊市。
江采青撩起车帘看了一眼,今日车流不多,估计用不了多久,“隗家离我们家不远,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她放下帘子,回头对江采霜说“你说,隗骄的父亲当真还活着”
“嗯,那日的猪豚蛇,不过是阵法里跑出来的妖物而已,真正的隗大人还被藏在暗道中。我们得尽快行动,多拖延一日,隗大人就多一分危险。”
江采青秀眉微蹙,“可临仙阁怎么会豢养妖物裴仙师法力如此高强,居然完全没有发觉吗”
江采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堂姐说过,裴仙师的真面目。
“裴仙师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清风道骨,他曾为了取妖丹提升实力,害过无数妖类。他座下徒弟四处害人,甚至还炼出了用人的血气来修炼的邪修法器”
江采霜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裴玄乌犯下的恶事,挑着紧要的讲了讲。
听完这些,江采青嘴巴张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我本以为国师是个世外高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残害无辜生灵。”
不过霜儿肯定不会骗她。
只能说明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想不到,地位尊崇的仙师会是这样的邪恶之人。
江采青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喃喃道“我想起了宋公子,他对裴仙师似乎很是尊敬景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停在隗府门前。
江采青止住话头,跟江采霜一齐下了马车。
隗府几日间接连出事,如今府上四处都挂着丧幡,大门却紧闭,不让人来祭拜。
马车停在侧门,江采青下去敲了敲门,说明身份,里头的小厮才小心翼翼打开门,请她们进去。
江采青小声解释道“之前隗府出了事,大家都以为隗大人是妖孽,总有人上门闹事。隗骄便让人将大门紧闭,只留出侧门,供交好的人家来拜祭。”
江采霜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如今隗家长辈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偌大的门庭只剩下隗骄和她弟弟勉强支撑着。
个中苦楚,恐怕外人难以想象得到。
灵堂设在前院,姐妹俩过去的时候,隗骄正跪在烧了纸钱的铜盆前面,厉声斥责她的弟弟。
“这个家就只剩下你我,如今你一心寻死,浑浑噩噩,是想让隗家绝后吗”
她弟弟隗朗在她后半步位置跪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如今边境形势不明,爹爹含冤而死。你不想着帮家人洗清冤屈,只想一死了之,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爹娘对你的栽培吗”
隗朗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哪有什么冤屈爹爹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还能有假”
“啪”
隗骄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爹娘养育你我长大,他到底是妖孽,还是保家卫国的将军,你难道分辨不清吗还是你也觉得,你的亲爹是个肆意伤人的可鄙妖物”
隗朗羞惭地低下头,眼里浸着湿润,强忍着才没落下泪。
“爹爹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边境百姓。你若是还记得你是隗家人,现在就给我披挂上阵,杀退蛮夷,守卫边疆”隗骄眼眸赤红,字句铿锵,“若我生得男儿身,只管上阵杀敌,哪还用管你这个窝囊废”
隗朗被这一句一句说得抬不起头,不知何时起,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爹爹真的是被冤枉的,官家不顾我们祖上三代立下的汗马功劳,竟默许妖道如此欺辱我们,我们隗家军为何还要为了他们征战沙场”
隗家蒙遭这般奇耻大辱,还要让他们为了这样的朝廷,继续抛头颅洒热血吗
他做不到。
隗骄眼中也浸上了闪烁的泪光,可她仍高昂着头颅,语气无比坚定,“我们隗家世代从军,不是为了官家,而是为了大晋千千万万的百姓。若非百姓拥戴,你以为我们能过上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若不是我们祖上曾护佑过一方百姓,恐怕你我如今还在地里刨食,发愁下一顿饭吃什么”
“你若当真以为,让你去战场上拼杀,是为了官家,为了宏图官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江采霜姐妹俩站在垂花门下,隔着满庭的松柏,远远地望见这一幕,都被隗骄这番话给镇住了。
不愧是将门骄女,傲骨铮铮,忠贞不屈。
隗朗与隗骄同年同日生,是罕见的龙凤双生子,姐姐隗骄性情刚烈,时常到郊外肆意纵马,不知有多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