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胳膊。
谢沉沉倏地回头,用一种白日见鬼的眼神看向他,小德子还不放弃,又森然道“你不伺候我,就得伺候我师父,你知道么,那老东西底下都抬不起头了,就会用些腌臜法子折磨人,你前头那个宫女,就是活活被他在床上弄死的,一卷草席裹着”
沉沉头皮发麻,猛地想起那天老太监居高临下打量自己的眼神,甩开小德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魏弃正在下厨,忽听身后一阵兵荒马乱。
等他回过头去,只见身前一道绿影闪过,再低头,脚下已跪了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正是不久前老东西送来的那个。
人长得瘦骨伶仃,跪下去也就那么一团,宫装穿在她身上,亦显得宽大了些。从他的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到点不合时宜的雪色生香。
魏弃转开了目光。
端起滚烫的面碗,绕开她就走,结果又被拉住了衣角。
他听见她说“殿下,不要赶我走。”
“殿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为何,这个整日活蹦乱跳、心思活络的小宫女,如今突然示弱,倒令他想起少时秋狩、大皇兄为他带回来那只兔子。
雪白的绒毛蜷成一团,在他掌心发抖。
于是他难得的顿了顿脚步。
小宫女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迟疑,忙抬起头来。
她生得不算出众,唯独一双眼睛水灵,流泪时尤其美。哭得狠了,眼尾滟出一抹红。
他微皱了眉。
小宫女立刻说“殿下,奴婢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真的要死,奴婢宁可死在您手里,也绝不便宜了外边的黑心人”
什么
小宫女飞快把今天的经历一顿如实招来。
说到动情处,哭得泪眼汪汪大概也忘了自己手里正拽着谁的衣角,拿起来就往脸上揉。
魏弃无言。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素色外衫,在她手里变成一块抹布。
哭着哭着,她又悄悄拿眼角余光观察他的脸色。
浑然不知她狡黠的行止被人尽收眼底。
见魏弃不为所动,仍是要走,转眼又毫不犹豫,对着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估摸着用了蛮力,她的额头几乎瞬间冒出醒目的红印。
“求殿下不要赶我走,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小宫女抹着泪说。似乎怕他还不动容,她又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从今日起,奴婢一定待殿下忠心耿耿,若存二心,不得好死”
她说着,偷瞄他一眼。
后面的声音却渐渐变小“但是、但是殿下,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杀我我会洗衣服,我做饭也很好吃,我会好好服侍您”
“我答应了我娘回去看她,就这样去做了鬼,我爹和我阿兄也会伤心的。殿下你好人有好报,日后我死了,做鬼也会在阎王爷面前给您说好话”
“你叫什么名字”魏弃突然问她。
“沉沉”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眼睛发亮,忙不迭回答,“谢沉沉,我呃,回殿下的话,奴婢叫谢沉沉。”
魏弃说“我有病。”
沉沉心说,看出来了。
脸上却是一脸沉痛的表情,看着颇为揪心,她颤声道“定有除病良方沉沉竭力为殿下寻来若是寻不来,”她昂起脖子,做出引颈就戮的姿态,“沉沉这条命就给殿下”
其实小德子说的那些话,谢沉沉很不爱听。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太监宫女,死那么一个两个,是没人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