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一身肃杀的男人找上门来。
女人生前曾同她说,自己这辈子,就靠着这方寸之地婉转承欢、得了活下来的本钱;
死的时候,果然,也死在那张卧榻之上。
那把剑穿过女人胸膛时,她就站在一旁。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热得灼人。
“王爷、王爷”
她听见那女人最后仍强撑着一口气,说“是丽姬背叛了您是丽姬哄骗我,代替她,伺候王爷”
那双染血的手,临死仍拼命把她往男人身前推。
时过境迁,她已经忘了女人死去时的惨状,却还记得女人几乎痴迷的语气。
在她背后,在她耳边,阴魂不散地喃喃说着“我们的女儿、这是我们的,女儿,王爷,您看她的眼睛多像您呀”
女人拼命掐着她的手臂,仿佛是某种提醒。
于是,那一刻,她终于从恐惧和无措中惊醒。
看向面前眉头紧蹙、面容审视的男人,忽的张开嘴,呜咽着、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母亲,与昔日入宫为妃的丽姬,曾同为春风阁头牌,被文人墨客追捧为“上京双姝”。
可她知道丽姬此人,却并非是从那些旖旎的诗文戏曲,或宫人的闲言碎语里,而是因为记忆中,母亲对那个名为“丽姬”的女人毫不掩饰的恨意。
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所以,如果她知道,如今自己的女儿,不仅没能为她圆满夙愿,反而为丽姬的儿子着迷不已,也不知身在地狱的女人,会是怎样的神情
赵明月被一种快意和诡异的喜悦吸引着,此后,愈发殷勤地出现在朝华宫。
而魏弃,亦渐渐从一开始的连眼神都不给,到后来,偶尔会看她一眼,问两句话。
他的转变虽小,可足够她发现其中微妙的不同。
也因此,她其实一度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成功地,让魏弃也变成魏治那样围绕在她身边翘首以盼的角色。
他再聪明,再“古怪”,终究也不过如此
直到她要被接回辽西的那一日,最后一次来朝华宫,找魏弃道别。
任由她两眼含泪,依依不舍,魏弃却始终只看向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地专心解棋。
四周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而她从一开始的伤情,到后来的莫名,到最后哑然失语,福至心灵般,忽的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大概都只是看破而不挑明的一出闹剧。一时间,恼怒到几乎难以掩盖本性,伸手便要把那棋盘掀翻
可手刚伸出,魏弃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
“”
那眼神并无威胁之意。
甚至没有半点波澜,可她竟莫名胆寒,手颤了下,又悄然收回背后。
魏弃亦随即挪开了目光。
眼帘垂落下去,长睫扑扇,在眼下投落一片明暗不定的阴影。
许久,他说“我不是你逗趣的玩意。走了之后,不必再来。”
可惜。
如果她会听他的话,那她就不是赵明月了。
年后,她又一次被接入京中,姑母在宫中为她设宴接风洗尘,宴饮过后,她装作不经意地偷偷问起魏治,魏弃如今可还被关在朝华宫里。
“你说他啊,”魏治闻言,嬉笑着看向一旁的兄长,想了想,忽然又低下头来,神神秘秘冲她道,“阿蛮,明天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时隔年,如今的朝华宫,早已成了被阖宫上下刻意遗忘的角落。
她若是想来,不必钻狗洞出入,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这里却已是荒草满园。
“喝啊”
“不是你亲手剥皮下锅的么九弟,这碗汤,你可千万要好好品尝啊”
“味道如何怎么不说话”
而也直到她亲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