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转身匆忙离开。
书房中很快只剩曹睿一人。
但实际上,又不止他一人。
他从桌下暗格中抽出一封书信,看过之后,沉默良久。
“盯住她。”最后,他说。
“必要时,可以杀之。但切记,把握好时机。”
“我倒要看看,魏峥还有什么把戏”
语毕,他朝窗下挥了挥手。
肉眼所见的变化,自然什么都没有。
唯有空气中的气息蓦地沉静下来。他便知道,那个人走了。
可他的视线并没有从窗棂的方向挪开,相反,他转而定定望向窗边那盆称得上不伦不类的“花”了。
当然,准确来说,那其实是一根竹子。
一根不像富贵竹般枝繁叶茂,也非玉山竹般自成景致,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孤零零的竹子,有成人手腕般粗细,直上直下,连一片多余的竹叶都没有,简直全无美感。
就那么种在花盆中,与其说是盆栽,不如说更像一把青色的、笔直的刀鞘。
尽管他已许多天没有为它浇水,更没有任何人敢轻易碰他书房中的东西。
可是眼下,那花盆中的土壤却仍是湿润的。
这是一根顽强到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它的竹子。
他有一瞬的晃神。
于是,隔着二十余年的时光,他仿佛又回到自己三十五岁那年的寒冬了。
那个女人彼时就坐在窗下吧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帷幔。他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却清楚地听见她说用一种近乎雀跃,到后来,又带着无法掩饰的动容的语气。
这是我家乡人人都会种的竹子呢,中郎将大人,您没有见过吧
我想将它送给您
作为交换可不可以请您,答应我一个愿望
她说。
中郎将大人,可不可以请您,不要忘记我呢
谢沉沉生病了。
说不上来病因,但可以确认的是,这病来势汹汹。
她当日病倒,便开始彻夜彻夜地发起高烧。
这感觉颇似她初来朝华宫时,几乎花光了整月的月钱为魏弃买药膏,却发现那药膏被随手弃置雨中,浸润了水不能再用时的那次。
心气一折,人马上就倒了。
太医倒是来看过两回。
但到最后,也只是无一例外地频频摇头,说让她安生静养,不要劳累,开了几副养气宁神的方子给她,也就再没别的法子了。
沉沉本来也没力气,脑子晕沉沉的,便也没有多问。
唯一,只“多问”了一句“下回来替我看病,”沉沉说,“可不可以叫陆医士来”
“陆医士”那太医却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两条白眉皱起,“哪个陆医士”
“陆德生,陆医士。”
“太医院中并无此人。”
那太医甩下这句话,便蓦地背起药箱、头也不回的领着药童离开了。
看那仓皇离去的背影,仿佛她提了个多么恐怖的话题似的。
留下沉沉呆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的确,自己这次回宫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陆医士了。
难道陆医士辞官了么
她有心想问个明白,可她整日都在发烧或者昏睡,清醒的时候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