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睡了一觉的康明从停车场回来了,aanda也来了电话,他们去找工作人员。
遗体入棺,灵车通体漆黑,车头装饰着白花,最中间是一朵含苞带露的百合。
霍念生的灵堂设在殡仪馆,停灵二天,供亲朋好友吊唁、告别。
吊唁厅里挂着深色窗帘,上挂横幅,白纸黑字,刻着死者的姓名。
棺木停在房间正中央,霍念生闭着眼,他遗体已经入殓师重新整治,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他换了身体面干净的衣服,是aanda帮忙从家里拿来,陈文港亲手给他穿的。
他做这些的时候,aanda似乎怕他会撑不住,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做完了。
民间说法,给逝者穿寿衣的时候,不能把眼泪滴在上面,否则会让逝者在黄泉路上徘徊不去,不得往生。陈文港眼眶干涸,他仿佛牵线木偶,处于一种灵肉分离的状态
他的灵魂被抽离了,仍在继续运行。
他的精神饱受折磨,只是痛苦的意志力还在替他完成他该做的一切。
供桌上摆着遗像,是一张色彩照片,五官俊美,眉骨高耸,显得眼窝越发深邃。
陈文港坐在下面的座位上,他和遗像对视,两道桃花眼轻佻游离,似笑非笑,宜喜宜嗔。
霍念生的目光看向他,又没有在看他。
陈文港失去了时间概念。
其实他们停灵没打算停满二天,为防霍家人再生枝节,也避免媒体纠缠不放,祝律师放出了烟雾弹,aanda悄悄跟火葬场定了日期,停满两天就会把人送去。
供桌两侧陈列着挽联和花圈,陈文港站起身,慢慢踱过去,他依次去看挽联上的署名。
来吊唁的人其实不多,虽是因为刻意没有通知,想知道的人总会知道。
往日霍念生那么多狐朋狗友,这样一看,可见也没有几个交心。
寥寥几个花圈里,陈文港看到李红琼的名字,他想起来,她是和霍念生传闻联姻最多次的那位绯闻对象。她来的时候戴着墨镜,让人把花圈放下,和陈文港说了一句“节哀”
。
还有一个是霍美洁,她这个做姑母的反而没有露面,只是让人把花圈送到殡仪馆。
倒是郑宝秋和郑茂勋专门来了一趟,他们两个捂得严严实实,也戴着墨镜和帽子,行程低调,郑茂勋低着头,搓着鼻子,站在灵堂一角,讷讷的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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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陈文港,站在灵堂里嚎啕大哭。
陈文港抬手,木然地摸摸她的头发。
捱到火化的前一天,陈文港已经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aanda等人轮流劝他。后来俞山丁也来了,也劝,而且前前后后,帮忙操持了许多事务。
只是他躺下也睡不囫囵,长一觉短一觉,几乎没有离开过灵堂。
他对殡仪馆不该算陌生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九岁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给父亲守了一夜的灵。那时他哭得抽抽噎噎,大人把他带进来,告诉他待在这里,爸爸的魂魄会回来看他。
但他们的意见也没有统一,有个人生气地说,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干什么,不要让他看。
有人踌躇着,又有一个人叹了口气,说就守一夜吧,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见最后一面了。
陈文港把二张椅子拼起来,他躺在上面,胳膊遮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天黑透了,吊唁厅亮起了灯,白亮如昼,空气中浮动着线香燃过的味道,气氛庄严悲凉。
隔壁厅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哭,有的哀戚,有的干嚎,他还听到不知是谁唱歌,一把细细的声音,声调凄切婉转,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他听着,听着,到了这个时间,所有声音终于偃旗息鼓。
陈文港翻身坐起,他走到棺前,久久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