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个少女正愣愣地看着,高马尾,敞着饱满的额头,身上穿着的高中校服已经被洗得发白。
桑斯南停了车,在少女肩上轻点了一下,喊她,
“冬知。”
明冬知转过头,眼底露出惊喜的神色,熟练地和她打着手语交流,“阿南姐,你下班了”
很多年前,一艘遭遇海难的轮船,带走了北浦岛上许多人的生命和健康。包括桑斯南的父母,还有许多像明冬知这样年轻生命的听力或者能发出正常声音的声带。
桑斯南点头,用手语问,“你在看什么”
明冬知又看了一眼正在装修的咖啡馆,微微抿唇,打着手语反问,“阿南姐,你有没有看过音乐剧”
头盔下的带子系得有些紧,勒得下巴有些疼,桑斯南顿了几秒,将系带解开,隐藏在宽边系带下面的皮肤便突兀地迎来了海风,凉快了些许。
“看过。”她简洁地说。
“好看不”明冬知又问,她像从未出过北浦岛的稚嫩生命,对外面的一切充斥着好奇。
没等桑斯南回答,她便朝那边咖啡馆扬了扬下巴,然后回头打着手语,“我已经培训一段时间了还没见到老板,过几天放暑假就要来这家咖啡馆打工,听说老板就是个很有名的音乐剧演员,我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过音乐剧。”
“不过听说老板很漂亮。”明冬知一下一下地比着手语说完最后一句,期间一直带着好奇的神情,打量着这家还没开门就吸引了不少注意的咖啡馆。
在奋勇向前想要追上时代步伐却仍然落后的北浦岛,毫无疑问,音乐剧是一种很难在生活中接触得到的高雅艺术,而音乐剧演员,也是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职业。
一直都是如此。
桑斯南没说话,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家格格不入的咖啡馆上,进进出出的工人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那盆没有开的植物,没有注意到就抬着木头走了进去。
于是,那盆植物就这样横亘在了门口。
她蹙了蹙眉,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跑几步走过去将花盆扶正,放到了离门口比较远的地方,这是一盆没有开的风铃花,却已经裹挟着鲜艳的绿。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发出持续性的振动,她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陌生电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她抿了一下唇,还是用被晒得有些发烫的手指划过去。
挂了。
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了短信给刚刚打过来的陌生电话
你好,我捡到了你刚刚打过来电话的那个手机,不好意思,刚刚不太方便接电话,你是手机的主人吗可以约个时间和地点,我把你的手机送过去,或者快递过去。
发完后,对面没有马上回复。
桑斯南抬头,却发现明冬知弯起了眼,似乎是在笑她。她缩了缩手指,把机车后座奶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瓶酸奶,递给了明冬知。
“阿南姐,你还是看见电话就躲。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阿婆让你打个电话问移动卡为什么乱扣她的钱,你死也不肯,然后被阿婆撵着追了一条街。”明冬知打完手语才把酸奶接过来,却仍然还在笑。
桑斯南将头盔重新盖在自己头上,“你那个时候都没出生,怎么会记得”
还是她七八岁时候发生的事情。厉夏花讲不来普通话,一口闽南语闯天下,却败在了和移动公司的交流上。桑斯南的普通话也只能说是半吊子水平,还带着有些浓烈的、傻乎乎的口音。
对没出过小城的小孩来说,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让她觉得自己拿不出手。宁愿倔着下巴被厉夏花追几条街抽几个条子,也不愿意在老式电话里听到接线员字正腔圆的“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之后,用自己蹩脚又稚嫩的口音提出“你为虾米要扣我阿婆的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