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黎眼中闪过茫然,随后又好像发现了救命稻草,求救似的握住陈不念的手“我没错,不对,错的,不只是我,对不对”
陈不念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肯定的。
施行暴力的乔尔是可恨的,是该死的,是应该永远痛苦的,但应该一同下地狱的人,只有她、她们和他们吗
成绩优异又有不错家世的乔尔,她拥有成为任何人的潜能,却被从出生那一刻便被钉死成为某人的夫人,她成长的环境,规训她的那套规则,要求她必须不着血污的将拳头挥向靠近男友的女人,无论对方想法如何,凡是靠近,便是有罪。
这套被默认的价值,在她的生命还未尝试的时候,便被界定了它的最高价值成为某某夫人和某某妈妈,唯独不是“乔尔”。
优异成绩,漂亮的长相,只是这个最高价值的加分项。
而那些不符合规则要求的存在,怎么算是人呢
你知道的,只有人才有谈权利的资格。
于是,所有不符合他们价值下的,不分性别,不论样貌,都是受害者与潜在受害者。
所有人都是施害者,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而真正的加害者,是谁呢
陈不念看向教学楼,身后忽然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与之相伴的,是一片齐整地脚步声。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望向顾知秋,顾知秋轻轻点了点头,陈不念才缓缓转过身
忏悔的人,乌压压的忏悔者们,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头却不在低垂,而是直直地看着她们。
陈不念抬手把艾黎和顾知秋护在后面,三个人一步步往后撤着。
她们每后退一步,忏悔者们便向前一步。
他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着,天台之上,巨大的绿色球体内,新的生命正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成长着。
“艾黎,”陈不念问,“她大概还需要多久”
“这些人要是都死了,”艾黎说,“你想让他什么时候变,他就能什么时候变。”
陈不念“这是个什么原理”
“忏悔者,没有真正的忏悔,那陈嘉的重塑就需要别的养分,”艾黎说,“他们怎么会真的忏悔呢都是现有的利益既得者罢了。既然不会真的忏悔,临死前的痛苦也行,至少那种痛苦是无比真实的。”
陈不念这才注意到,这些乌泱泱的忏悔者们,身上的制服细节各有不同,胸前的铭牌上,也都能看到国际部三个字。
他们是这套规则的制定者,拥护者,执行者,是利益既得者,是真正需要忏悔的忏悔者。
只是可惜,既得利益者永远不会忏悔,渴望他们真诚地悔过,就像是古早爱情小说致力于撰写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圆满结局可笑又不切实际。
正如爱情不是女人逃离不幸的最佳选项,既得利益者永远不会忏悔自己的万恶行径。
“咔哒”
陈不念锁上了场馆的门。
顾知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那把伸缩自如的锤,陈不念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桶,向着人群,用力一泼
浓烈的汽油味蔓延整个场馆。
“既然各位都不算无辜,那就让我们一同庆祝新生吧。”
陈不念笑容粲然,咔哒一声,她手中小小的火苗,刹那间,成为燎原之势。
漫天火光中,尖锐的嘶鸣声中,
天台之上,那绿色子宫之中的生命,那朵孕育良久的花苞,即将绽放。
世界尊重强者,他们端坐高台上,温和的言语打动不了他们的高高在上,危及自身的反抗与暴力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声响;
如果在规则制定之初便并不以我为中心,那我能做的,便是反抗。
去反抗,去改写,亦或去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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