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待陈安下值回来后,甄氏服侍他换下公服,同他说起今日梁萤来寻她一事。
听到开办女学,陈安从鼻孔里哼出不屑,说道“简直是瞎胡闹。”顿了顿,“到底是一帮乌合之众,行事全凭喜好,成得了什么气候”
甄氏笑笑不语。
见她不吭声,陈安试探问“她今日来寻你作甚”
甄氏淡淡答道“请我去做女先生。”
陈安愣住。
甄氏绞帕子给他擦手,自顾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当初能在家中受学,也不过是因着娘家条件不错,又有哥哥们,这才占了点便宜。
“那王小娘子却要专门给女娃们开办学堂,且还免束脩开蒙,我心里头可酸了,竟有这般好的事。”
陈安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心气儿高,说道“惠娘莫不是被说动了”
甄氏摇头,“我阿娘说,抛头露面,有损你的颜面。”
陈安沉默。
甄氏“我就觉得王小娘子有点疯,这实在是骇人听闻,就算学堂开办出来了,只怕也没有女娃会去。”
陈安应道“女儿家总归得嫁人,读什么书,简直是瞎折腾。”
甄氏撇嘴,“如此说来,当初娘家教我读书识字,反倒不好了。”
陈安“我可没这般说。”
甄氏试探道“若我想走出去做那甄先生,云郎可会允”
陈安愣了愣,没有吭声。
甄氏轻轻抚摸他的脸,一字一句问“你可受得了你的妻子能出去挣月俸,体体面面传教学,从甄娘子变成甄先生”
陈安仍旧沉默。
甄氏继续道“你可受得了你的妻子抛头露面,成为第一个开办女学的先生”
陈安嘴唇嚅动,过了好半晌,才道“家中有我,无需惠娘操劳生计,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甄氏环住他的腰身,“云郎的好,惠娘都知道。”
陈安轻轻摩挲她的肩膀,“现在太守府穷得要命,那点月俸不要也罢,我陈安还养得起你,也不想你为着琐事操劳费心。”
甄氏“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当天晚上她彻夜难眠。
陈安在一旁睡得很沉,甄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梁萤说的那些话。
她饱读诗书,清高且自傲,曾经甄父也曾遗憾她是女儿身,若不然考个秀才身份完全是可行的。
嫁与陈安的这些年,她侍奉公婆,夫妻俩的感情也很好。
按说这日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过得如意了,起初因为没有生育,她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如今已是淡了下来,没有就没有吧,强求不得。
可是成日里待在宅院里,她又不爱交际,除了亲人外,几乎没有朋友,每日打发时间要么是看书,偶尔刺绣,无所事事,过一天算一天。
如果梁萤没有来寻,她或许就这么过下去了。
可是她来了,并且告诉她要开办女学,给所有像她那样被困在后宅里的女郎开辟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然而陈安不允她出去抛头露面。
甄氏在黑暗里望着这个疼她到骨子里的男人,手轻轻环到他的腰上,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