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祭之术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体温,却只斩断了魔尊的一条手臂。
“原来这便是身祭之术,”魔尊抬了抬眼皮,轻笑道,“也不过如此。”
黑雾聚拢,填补在断臂之处,待消散之时,又是完好如初。
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血色。
残肢断臂铺满山坡,白袍浸透了血,盖着被魔气侵蚀的身躯。
魔尊甩了甩剑,黑靴踏碎雾气,向着跪地之人踱步而来。
魔尊倾下身,伸手捏住了迟清礼的下颌,强迫她仰起头来。
“还真是个好苗子。”
姜弑月挑眉,指腹压得更紧“居然真能将魔气、灵力二者完美融合。”
黑雾肆意弥散,魔气正在缓慢地侵吞着她的神识,将思绪搅乱成一团浆糊。
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吗,是
幻觉吗还是久远之前的记忆
迟清礼无法分清。
她闭上眼睛,
,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连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
自从迟清礼被关入冰牢之中,便时常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幻觉。
有时是寂寥无人的雪原;有时是深不见底的泥潭;而更多时候,是百年之前的战场。
四周全是残肢与断袍,双目圆瞪的头颅歪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她。
迟清礼也是在这时,第一次见到了姜弑月,那位令人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她坐在堆成小山的尸身之上,转着手中的匕首,眉睫弯弯地笑。
“我真是不理解。”
魔尊懒声道“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仍甘心被这两条破铁链困着”
不止是铁链,接近两个月的时间,迟清礼早已体验过无数刑罚。
她就像是一根绷至极限的细线,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已濒临崩溃边缘。
迟清礼低喘着气,无法回答。
“瞧瞧你这模样,真是狼狈啊,”魔尊半是怜悯,半是讥讽,“简直就像是圈养的一条狗。”
“獠牙都拔了,咬人都不会。”
迟清礼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声音糙得像砂“是啊,或许就是这样。”
“师尊说我是魔族,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离开瑶阙峰。”
她喃喃道“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我又该去哪里呢”
离巢的幼鸟可以钻入母鸟翼下;小山狼会在洞窟中等着母狼衔回食物;除夕夜旅人匆匆,急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就连被圈养的小狗,都有一个简陋的木屋可以栖身,都有些残羹冷炙可以果腹,她却连家都没有。
迟清礼曾经以为,瑶阙峰是她的家。
这里有温暖的床褥、热腾腾的食物、可爱的师姐们,还有温柔的师尊。
再也不是了。
纵然被困在底层,迟清礼仍旧能感受到阵法在被不断加重、加深。
篆字漂浮着,灿灿金芒锋利似针,一下接着一下穿透她的骨肉。
“疼很疼。”
迟清礼喃喃道“我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她慢慢仰起头来,原先白净的脖颈上,早已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有许多年前的旧伤,有冰刑时留下的新伤,还有饱受幻觉折磨,挣扎时撕开的皮肉。
“如果你不是我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就请帮帮我吧。”
迟清礼轻声道“杀了我。”
魔尊抽回了手,双臂负在身后,倾下身来看她。
“好啊。”
魔尊莞尔“那我便帮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