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胡人连破数道北疆防线、兵临京城城下,陛下震怒,在早朝时以天子剑将陆琛斩鲨当场。
因圣上骤然发难、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实在出人意料;身为三品大员、位列早朝前排的崔彧只能眼看着那人倒在了血泊中,一身朱袍也被溅上了那人温热的血。
许是因为恨极了陆琛,今上不仅下令将作为叛国恶首的陆琛的尸身悬于京城城楼外以儆效尤、也不让任何人来为其收敛骸骨。
是以,崔彧为陆琛置办的灵堂中,棺椁内空空如也。
在遣散了府内诸多奴仆,将多年积蓄下发、令他们各自逃难后,崔彧长叹一声封闭了自己的府邸,独身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灵堂,陪着自己友人的空棺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不过,此时京城内已经人人自危、当朝官员逃亡者众多,很快就无人再去管崔彧这个户部尚书为何数日不曾上朝了。
在崔彧魂归天外的第七日,上京城破。
景朝天子裴昭在皇城内倾倒了数吨桐油,将大半个京城付之一炬;而他本人,则坐在龙椅之上、用斩鲨了陆琛的那把天子剑自刎而死。
当然,对于他死后发生的诸多事情崔彧就不知晓了。
如今得以重来一世,最令这位重生的景朝户部尚书感到头疼的,还是如何面对此世的好友陆琛。
这一个月来,崔彧将自己闷在了书院、即便是上元节也从未踏出书院一步若是按他之前的那般风流世家公子的性格,说什么也会下山喊陆琛一起赏灯观景的。
可现在,心情复杂、完全没有做好重新面对十年前的友人的准备的他却在一直躲着陆琛,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过,眼看约好的上京之日在即,与那人相见的日子还是避无可避了。
在那青衣小厮得令去山门处接陆琛时,紧握棋子的崔彧胸膛中的那一颗心脏便已经高高地提了起来;看似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只顾看着面前的棋局的他,一双耳朵却已经开始留心门口的动静。
然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果然就听到山长室的门扉被人轻轻叩了几声。
随即,急忙抬头看向声音所在的他,便与那个自满门天光中走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看到自己莫名红了的眼眶,那人似是愣了几秒,但很快就在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在问候过老师后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耳畔甚至因过于紧张而响起了耳鸣幻听。
在那持续不断的忙音中,时隔两世,崔彧再一次听到了无比熟悉的、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好友的声音。
那人说,“景文兄,你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