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抹额旧了,结扣也太丑了,我重新给你换一条。”
我当然不依,起身就要抢回。
拉扯间,身上本就滑软的绸衫落了大半,露出左侧肩膀来。
凝肤雪脂之上,有一道寸长的疤痕。
那是五年前,我用短剑刺破心口留下的痕迹。
我想挡住伤口,不让他看见,他却捉住了我的手,包裹在他手心。
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默了许久,才说“宫紫商说,你的愿望是我能平安到老。”
“我一直记得。”
“于是你走后的五年,我都在努力活着,为了宫门,为了亲族,为了责任。一年又一年。”
“虽生,心犹死,不敢托付神明垂怜。”
他握着我的手,贴上他的心口“可你回来了。”
“听听看,它重新活了。”
茉莉花铃从我手中跌落至被褥里的时候,我还有些发懵。
宫远徵黑银丝线绣着的外衫不知何时褪了下去,缠缠绵绵地,和我的月白绸衫纠在了一起,留于床榻边,将落未落。
我被他身上的药草香围绕着,他的手还覆在我心口,旖旎地揉着。
我心口很烫,脸也发烫,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看过盛夏间的茉莉,顺应时节,开得极为繁茂。
一粒一粒小小的花苞在暖风细雨中,逐渐舒展开来,轻点上去,便开出缱绻的花儿来。
我此刻就仿佛是应节的茉莉,在宫远徵手上急切地盛放。
宫远徵感受到我的颤抖,咬着我耳朵笑“五年前还胆大地说要等我及冠后与我放肆,怎的如今倒像是比从前胆小。”
我忍着呜咽,却也听得到他的调笑,一时怒极,用仅存的力气,狠狠咬在他的锁骨上。
他却像是更加开怀,放肆地闹着我。
他不再克制他的爱,任由其漫溢出来。
那夜我入了两次浴池,听了整晚茉莉花铃在榻上激荡的脆响声。
待我醒时,已经正午。
我的身上已被洗净,唯有脖颈胸前嫣红点点,记录着昨夜的春光。
宫远徵坐在外堂桌子前,正调着炉火,煮着铜锅。
我闻到了醇浓的鱼汤香气。
急景流年,浮云朝露。
转眼是暮秋。
宫远徵接到宫尚角的传书,说不日便会回来。
已经定好的婚礼流程,宫远徵也在反复查缺,最闲的人反而是我。
宫尚角回来前一日,夜间。
我与宫远徵在庭院中赏月对饮,他细细和我说着所有事项。
听着听着,我察觉出一个问题,放下了酒杯“可我还没试过婚服。”
宫远徵胸有成竹“宫门制下的婚服是我亲自给的尺寸,绝不会有问题。”
我“所以,婚服呢”
听言,他执杯的手一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花房。
“糟了。”
于是深夜里,宫门徵宫的主人,江湖闻风丧胆的宫三先生,拎着锄头正一下一下刨着茉莉树下的深坑。
他及冠那日自己亲手埋进去的坑,如今又要亲手刨开来。
我走至花房外,斜倚着门,笑得乐不可支。
忽而瞥见茉莉树旁角落处一小段阴影。
我认出那是苍翠山的一棵草药根茎,已然结出了小小花苞。
有点点蝉虫绕于其上。
我眼中温热,抬头望月。
云海之遥,有仙人遣风而来,问我平安。
“师父你看,苍翠山的花,也能好好种在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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