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楼的眼神微微一黯。
他不是因为沈玉霏的话而伤心,而是因为沈玉霏的耳朵也听不见了而难过。
若是再强一点。
梵楼脚下不停,又躲过一柄飞剑。
若是他再强一点,就不用宗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操纵神器了。
梵楼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过力量。
即便吃了那枚能更改根骨的丹药,也不够。
远远不够
他要强到,能护住宗主,强到把宗主困在身边,谁也伤不了眼看思路要跑偏,桃林的尽头终是出现在了眼前。
凡尘烟火气扑面而来。
追在他们身后的法器大多失去了搜寻目标,在桃林前徘徊不前。
梵楼几个呼吸间,身影便如鱼入了水,消失在了俗世的喧嚣中。
剩下的那些能追踪上他们的法器,也在凡人的惊呼声中,堪堪停下来,犹豫片刻,化为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翼州城。
客栈的伙计扛着干草从马厩里走出来,迎面撞上了慌慌张张的掌柜的。
伙计心下一惊“可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又出什么事”
掌柜的将伙计拉到一旁,忌惮地往身后看了看,生怕高声说话会被人听见似的,连嘴都捂住了。
“世道乱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掌柜的想起那日,梵楼浑身是血地走进客栈,白森森的手指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挖下来的金子,说要一间上房的场面,就浑身不舒服,“我那个在玉清门当杂役的小舅子,你还记得吗他同我说了,有两个魔头,杀了好些个人,如今躲到凡间来了”
修炼成仙于寻常百姓而言,实在是遥远。
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修士,都像是神仙一样无所不能。
伙计将干草摔在地上,继而向磨红的掌心吐了口唾沫“掌柜的,你那小舅子不过是个杂役,能知道些什么”
“要我说啊,仙人们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什么魔头不魔头的,我看都是扯淡”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两个人,一个是个戴着面具,半个字都不乐意说的冰块儿,一个是被那冰块儿护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病秧子。他们怎么可能是杀人的魔头”
伙计搓完手,将干草从地上重新拎了起来。
他看着紧张得神神道道,话都说不全乎的掌柜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仙人仙人没修仙之前,不也是凡人吗”
“那万一”掌柜的还是不放心。
“万一真是魔头,咱们有什么办法”伙计快步走进柴房,“掌柜的,仙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算那两个真是逃到凡间的魔头,咱们还能将他们赶出去不成”
他啐了一声“再说了,仙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的性命若真要来找魔头,说来就来了我们的命早就没咯”
伙计说到这儿,冷哼着进了客栈。
他再也不搭理掌柜的,倒是被骂醒的掌柜的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怎么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掌柜的叹了口气,“小竹子的爹娘都死在仙人的手里唉”
他摇着头将手背在了身后。
踏上仙途的,都是仙人。
他们有神通,误伤一两个凡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念及此,掌柜的也不再纠结住在天字一号房的人是不是魔头了。
得过且过吧
且说小竹子放下柴火,便端起饭菜,送到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前。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不让他敲门,也不让他发出太响的声音。
小竹子一开始以为,戴着面具的男人护着的那个人,听不得响声,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想岔了某天,他失手打翻了饭碗,“哐当”一声巨响过后,连在院子里的掌柜的都没好气地让他小心些,屋里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这些都不是小竹子要烦心的。
他将饭菜放在了房间的门口,便打算回马厩里去,谁曾想,天字一号房的房门竟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被面具男护住的人,第一次露了面。
小竹子的眼睛兀地睁大,肩头挂着的抹布掉了都没有察觉。
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漂亮得像是天上的仙。
小竹子贫瘠的脑子里搜寻不出什么赞美人的辞藻,但他的眼睛都仿佛被灼伤了,酸涩得差点落下泪来。
“梵楼”
从天字一号房里走出来的,自然是沈玉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