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橘“我给您换新的。”
另一侧,从庖厨里出来的阿元俨然没有品出周遭紧绷的情绪,捧着六七寸长的白瓷盘,喜气洋洋地报菜名,“烧鸡到”
常明目光沉肃地看着他一路将酒菜送到虬髯大汉的跟前。
一整只老母鸡烤得油光金黄,滋滋往外冒热气。
那人也不拘泥,直接上手就啃,吃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压根不在意满堂人的视线。
他似乎卸下了气场,可常明却不见得放松警惕。
今天这一屋子的人
少女不动声色地环顾整间客栈,从低语的两夫妻到默默无言的文弱书生。
氛围真是违和得不同寻常。
貌似恢复了常态的食客们逐渐不再关注那壮汉,然而正中桌的夫妇想是有些畏惧此人,肉羹只吃了一半便叫伙计收拾碗筷送去客房,看样子是打算远离是非。
“哼。”
对面嚼着鱼干下酒的猎户就显得轻蔑多了,虽说他是不及这虬髯汉壮士结实,可也不妨碍他鄙视这一帮胆小之人。
打架还看技巧呢,长那么多肌肉有什么用说不定就是个四肢发达的花架子。
两碗黄汤下肚,猎户的自信心陡然暴涨,为了表示不屑,他把搁在桌下的锦鸡连同长弓一并拍出来。
眉毛挑得那叫一个耀武扬威,就差没把挑衅二字写在脸上,吓得同桌的书生端着碗直往边缘挪。
不远处的虬髯大汉像是全然未把他放在眼里,连半个眼风都没施舍过来,只大口大口地撕咬着酥香软烂的烧鸡。
这人不仅生得虎目龙须,连进食的动作也格外凶戾,那獠牙一张一合,看得常明直抿嘴,感觉能一口一个她。
“唉,吓我一跳。”
甘橘清理完地板,一面歪脑袋锤肩,一面朝柜台走来。
“这要是出个什么好歹,可有得闹。”
常明道了句辛苦,“小孩子没事吧”
“没事儿,我看他吐完就接着啃鸭腿去了,胃口好着呢。”甘橘伸了个懒腰,“也就咱们给吓得心惊胆战。”
常明抚着胸口吐出一口气
“那就好,否则老板娘真要付不起你的工钱了。”
“少来,又想欺负我算术不好。”
甘橘随手擦着柜台后的摆件,和她闲谈,“你多雇几个护卫得了,省得这样一惊一乍的,小姑娘家开门迎客要面对的麻烦可比旁人大多了。”
少女整理桌上的杂物,对此不以为然,“咱们店里的伙计也不少,专职护卫不会干别的活儿,等于是凭空增加一笔开支,左右都不划算。”
“哇”
甘橘被这丫头的抠门给惊到了,“啧啧,不愧是生意人,精打细算得一个铜板都不肯放过你这样可不招人喜欢。”
常明托腮故意地问她“啊,是吗”
“那我雇你怎么样呢”
甘大姑娘立刻比出拇指“有眼光,这就讨喜多了,最好早晚再多加一个松花蛋”
“砰”
一声不小的重响横空打断,其中依稀带着点金属的碰撞之音。
在书生惊恐地注视下,虬髯大汉抹了抹嘴上的油渍,他两眼依旧淡定,旁若无人地擦净十指,挑了一句刺
“啧,鸡太肥了,有点子腻。”
随后慢条斯理地起身,比掏钱袋还自然地从手边长布包内抽出了一把金背大砍刀。
“唰”的一缕清鸣伴随刀光响彻客栈的大堂。
先前还挺着胸膛支着脑袋的猎户瞬间打了个怂出天际的趔趄,立刻收敛了。
“诸位。”
壮汉抖抖长刀,挽了个漂亮的花式扛在肩头,梗起脖子,“不好意思,接下来得请大家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间客店里。”
他笑容危险而散漫,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打劫。”
虬髯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短暂凝滞了半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