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像是在等人,也不像在品茗。
莫非是在观察什么
可客栈里一日进进出出,无非是食客、跑堂和她这掌柜。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出于不解,常明终于开始正正经经地打量起对方。
那人身形劲瘦挺拔,比书生多几分英气,又比猎户少些骁悍,介于文与武之间。举手投足里不见慌张,甚至带着坦坦荡荡的磊落,即便坐着,常明也能看出他应该很高。
一袭银水色的外氅,配上苍青箭袖,整个人格外干净。
干净得像块玉,端方清正,却又不失秀骨,若非靠近扶梯,被大半阴影遮挡,凭他的气质应当很容易叫人侧目。
说不上为什么,常明总觉得不会是他。
长成这样的,不太可能去做飞贼吧
虬髯汉将放在他桌沿的钱袋一把抄走,往掌心掂了掂,将信将疑地瞅着面前的青年。
“就这些了”
男子唇角温煦,十分自然地点头“就这些了。”
仿佛被人打劫也不生气似的。
做戏做全套,壮汉趾高气昂地朝他腰间一比划,“那个呢是什么”
“唔这个么”青年大方且随意地取出来,“一把扇子。”
说着还在指尖轻轻打了个转,含笑,“不值什么钱,我想好汉对此大约不会感兴趣。”
这倒没说错,他确实对这类文绉绉的东西避之不及。
虬髯汉龇牙哼了一声,随即呵斥下一桌去了,“瞅什么瞅,你的呢”
快没时间了。
常明不再瞧那人。
要出其不意,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她眼珠飞快环顾,最终在两张脸上难以抉择。
“店老板”
虬髯汉收完了内堂里食客们的银两,扛刀呵斥着往柜台而来,口中嚷嚷,“别躲了,钱都装好没有”
“你是要我自己搜呢,还是主动些,如实上缴,给自己省点麻烦。”
身后的土匪同伙扬刀挡住甘橘,看着就像是在警告她莫要轻举妄动一样。
常明将早就准备好的钱匣子捧上台面,虬髯汉足够魁梧,几乎可以把她挡在所有的视线之后。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双方不着痕迹地交换完神色。
大土匪嘴里还在放狠话,“这不就对了。洒家丑话说在前头,木匣里的银子票子若跟你这店的规格有出入,我手里的刀可不会长眼”
他捞起钱箱连同收缴的钱袋一并递给附近的小弟,命他清点,自己则持刀大步流星地转悠,监视周遭之人的一举一动。
“刚才就算是给大伙儿一个机会,没有来硬的,给多给少全凭诸位的良心。同是天涯苦命人,老夫毕竟也不是什么恶鬼嘛。”
一群倒霉蛋在心中疯狂腹诽。
你哪儿看着像苦命人了
京城的大老爷们也没你壮实
“但是。”
虬髯汉刻意强调语气,“一会儿盘算完,要是最后的数额未能让洒家满意,那哥儿几个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年轻的媳妇搂着孩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注视着在四周打转的壮汉。
他半是感慨半是威胁,“如今的年头啊,吃饭要钱,兵器要钱,养一帮弟兄也要钱,各位安善良民的日子不好过,我等土匪流氓的日子照样不好过。大家互相理解,顺从配合,自然万事大吉。”
他从母子俩的桌边走过,堪堪停在那对夫妇身侧。
“可若是有人想耍什么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