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娘子方才裁了一块正方形的棉布,神神秘秘又端着针线筐回房去了,不知在忙什么,院子里只有他与宁宁两个人。
他撩袍在宁宁面前蹲下,注视着她圆鼓鼓的雪白脸颊,沉声道“喜欢吗”
宁宁晃着木马,重重点头,对他道“谢谢”
裴元洵看着她,低声道“宁宁,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个很大的府邸,那里有你的祖母,叔婶,姑母,还有两个小堂哥,他们喜欢甩鞭子,也喜欢骑木马,你想不想跟我回去,和他们一起骑木马”
宁宁看着他,惊奇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疑惑道“舅舅”
裴元洵伸出长指,捏了捏她的脸蛋,沉声道“喊爹爹。”
宁宁看了他一眼,小嘴一撅,坚决地摇了摇头,只喊道“舅舅。”
裴元洵抿唇沉默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对宁宁道“娘亲还没回来,我们去接她吧。”
这位表舅最近时常出现在家宅中,宁宁早已和他相熟,听到这话,她飞快从木马上滑下来,伸手让他抱在怀里,指着门外,道“娘亲。”
听到他们说要出去,胡娘子很快从房里出来。
表少爷受了伤,现在还没有好全,下午又劳累做了木马,这会子天色也不好,看着有要下雨的前兆,姜大夫去药堂的时候没有带伞,胡娘子便道“表少爷,让宁宁在家里等着吧,您要是没事的话,麻烦您去给姜大夫送把伞,接她回来。”
那裁好的棉布她已缝了边,还捏在手中,粗略看去,大约是个大荷包的模样,说着话的时候,她还特意把棉布往身后掩了掩,好像生怕被看见似的,然后快步走近了,把宁宁抱了回来。
裴元洵点头应下她的话,而后垂眸看了一眼那大荷包,奇怪道“在做什么”
胡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表少爷发现了,她便也不隐瞒他,她低声道“姜大夫的生辰快到了,我打算给她做个布包当生辰礼,这样她提医书的时候可以装在里面,方便省力一些,请表少爷先不要告诉姜大夫,这是给她的惊喜。”
原来,是她的生辰快到了,经胡娘子提醒,他才忽然想起,那传来的信笺上,有她的生辰记录,只不过他没有刻意去记。
裴元洵暗暗勾起唇角,沉声道“好。”
暮色四合,给保和堂的最后一个病患诊脉开药后,姜沅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提笔写起医案。
这是她早就养成的习惯,但凡有难诊的病症,她都会反复斟酌药方,一一记录在案,待病患复诊痊愈时,再记下用药的时长,效果,以及琢磨有无改进的方子。
不过,刚写完一页,堂内突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姜沅微微一愣,而后迅速抬眸看过去。
只见裴元洵提着两把伞,迈步走近她的医室。
他白皙清冷的脸色一贯如常,依然一身玄色锦袍,只是额角发梢湿漉漉的,似乎被飘散的雨水打湿。
最近,因为他受伤,她常去探望,出于感恩愧疚的心理,他每日到她家里见宁宁,她也没有阻止,她几乎已有些习惯他的存在,甚至对他来送伞都不意外。
她搁下笔,起身走了出去,道外面下雨了将军是来给我送伞的吗”
裴元洵点了点头,沉声道“胡娘子说你没带伞。”
姜沅看了一眼外面。
细雨蒙蒙,雨势并不大,她方才在房内,压根没有听到。
她笑了笑,道“那怎不让胡娘子来送伞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下雨路滑,万一跌跤碰到伤口怎么办”
裴元洵看着她略含嗔怪的美眸,微微勾起唇角,道“又不是二岁,怎会滑倒跌跤”
人既然已经来了,多说也无用,姜沅让他稍等片刻,她去收拾一下医案。
裴元洵立在医堂内,默默等待时,他环顾四周。
这药堂并不大,只有两间铺子那么宽敞,跨过门槛往里走几步后,左手边是一格一格药屉组成的药柜,药柜之前有柜台相连,这些足占了整个药堂的大半空间,而与之相对的右手边,则摆着一张看诊用的黑色的八仙桌,上面放了脉枕,医书,药箱,笔墨等物,想是刘行的坐诊之处。
再往里,是一间挂着杏色棉布帘子的医室,那医室可称得上逼仄,原来应是盛放药材杂物的库房,可能考虑到姑娘妇人看病时的羞涩,姜沅才把它改做自己诊脉开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