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室只能容得下两二个人,里面有一张二尺多高的长方形小案几,案几虽小,医案、书册、砭石、银针等用物分门别类,放置得井井有条,旁边有一个五寸高的针灸铜人立在靠墙处,墙壁上方挂着副醒目的经络图,透过医室的菱形窗格,可以看到姜沅正在低头整理医案,她把医案叠放整齐,喝了几口茶提神,放下茶盏后,又重重揉捏了几下手腕,因为医室内空间小,她转身时,连动作都很小心。
裴元洵不由拧起眉头。
这是他第一次到保和堂来。
这医堂在清远县颇有名气,没想到,里面竟如此普通狭窄。
他简直无法想象,她要在这小小的
医室中看诊一天,该有多么疲累不适,而除了看诊,她还要操心医堂之中每日繁琐的事务,诸如各项用药的剩量,医堂的诊金收支等等,而如此辛劳月余,赚得的诊银,也就区区几两,更不消说,那外出义诊时所遇到的劫匪,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将军府坐拥御赐田庄将近万顷,他每年俸禄十万贯,更不消提裴家历代累积的经营产业,而她,却只能在这医室中,为了生计,挣得薄银几两,还要面对那些未知的意外与风险。
正在他脸色晦暗,薄唇紧抿时,姜沅走出医室,冲他抱歉地笑了笑,道“将军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后院看看,有几味药刚碾碎,还在药撵里,需得倒出来放好。”
她说完,便轻轻推开医室旁边的一块门板,快步走了出去。
裴元洵默然而立,没再开口。
走出医堂后,他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一些。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姜沅一手打着灯笼,裴元洵则帮她提着药箱,两人各自撑着伞,一起往桂花巷的方向走去。
四周黑蒙蒙的,只有姜沅手里一盏烛火跳跃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雨丝裹挟着凉风,连绵不断地翻飞进伞底。
姜沅衣裳单薄了些,今早出门时也没有带斗篷,寒意袭来,她突地偏首打了个喷嚏。
裴元洵脚步一顿,看着她道“冷吗”
姜沅摇了摇头,不在乎道“不冷。”
裴元洵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她虽柔弱,性子倒坚韧倔强,明明穿得单薄,却不肯说自己冷。
他默然片刻,一手举着伞,另一只手作势要去脱外袍。
姜沅看出他的用意,微微一愣,忙拒绝道“将军,多谢,不用了。咱们走快些,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的态度很坚定,裴元洵蹙眉看着她,只得作罢。
往前走着,姜沅沉默一会儿,轻声开口“将军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查案这个借口,裴元洵没有忘记,他面不改色,沉声道“一切顺利。”
姜沅看了他一眼,默默轻舒口气。
既然一切顺利,想必只要结案后,他就会尽快返回京都了。
她想了想,道“大约什么时候,将军会离开清远县”
裴元洵顿了顿,侧眸看着她,道“你很希望我尽快离开吗”
姜沅想起他说过的话,不会勉强她们母女,不会要求她们随他回将军府。况且,他还又一次救了她,若是催他快些离开,实在太过冷漠无情。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那倒不是。我希望将军早点顺利结案,伤势快些恢复,以后能够永远身体康健,平安无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情真意切,诚恳至极。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勾起唇角,道“年节之前吧,我会在这里多呆一段时日。”
姜沅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没想到,
他竟真的要呆到年节之前,最近,他几乎每日都来陪伴宁宁,她真得有些担心,这样继续相处下去,只怕宁宁都要离不开他了。
正在她有些出神时,耳畔又传来他的嗓音年节之前,不要去义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