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沅说完过往,胡娘子坐在椅子上,双肩抖颤,心疼地哭了起来。
她从不知道,姜大夫竟有如此难以回首的心酸过去,她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子,假死离府,生下孩子,学做大夫,哪一样不算艰难可她性情温柔体贴,一向都善于鼓励安慰别人,那些苦头,她一直都是默默咽下消解,她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青荷,风折不断,雨打不摇,不蔓不枝,倔强坚韧地立于世间。
姜沅给胡娘子递来帕子,温声笑了笑“怎么哭得这样厉害那些都没什么的,你别怪我以前隐瞒了你。”
胡娘子擦了擦泪,道“我明白的,你是没想到会和裴家再相见,所以才不提的。”
姜沅道“裴家住得离我们这么近,兴许会碰上。裴大人答应过不会再打扰我和宁宁,但老夫人和三小姐却未必。我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自欺欺人,所以,这两天,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去书塾,也不要带着宁宁再出门了。”
胡娘子点头应下。
叮嘱完这些,姜沅依然有些发愁。
这个法子不算太周全,但她这几日要和季大夫去南县诊病,只能等回来后,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快速有效的法子,那就是去见一见裴元洵,请他想办法瞒好府里的
人。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能见到他,如果找人去他祖宅里传话,反倒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端倪。
不过,出乎意料得是,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之时,姜沅刚打开院门,便发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默默站在门前的杏花树旁。
这个时节,杏花早已不开了,但兴州气候温暖,这株几乎将近八尺多高的杏树,叶子依然碧绿如初,枝叶十分繁茂。
繁枝重叶掩映之处,裴元洵一身玄色锦袍,背手而立,从姜沅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笔挺宽阔的肩膀。
听到开门的轻响,裴元洵转过头来。
看到姜沅,他迟疑片刻,负手走近了些。
姜沅轻轻阖上门,不过,没等她开口,裴元洵沉声道“我是代少陵,来给你道歉的。”
昨日下午他已经让裴少陵给他欺负过的孩子赔罪道歉,今日属实没有必要再致歉一次,姜沅道“将军不必再道歉了。只要大人能对他严格管束,好好引导,让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再嚣张霸道,他还是能成长为一个好儿郎的。”
她说话的时候,嗓音温婉柔和,娓娓道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倾听下去。
不过,待她说完,裴元洵沉默一会儿,道“我不是代他向宁宁和胡娘子道歉,而是代他向你道歉。”
姜沅意外地愣住。
片刻后,她突地想到,他所说的,是当初在将军府时,裴少陵曾在她院中撒泼打滚,抽打她辛苦养护的金银花丛。
姜沅默默轻呼一口气,释然地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将军不必再放在心上,我几乎都已经忘了。”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隔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不过,此时能见到他,姜沅也有话要跟他说。
她想了想,郑重道“我与宁宁的事,请将军不要告诉府里的人。”
这是事先就有的约定,裴元洵自然不会失信于她,他默然片刻,道“你放心,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尽快回京都的,在这之前,我会约束好府里众人,不让他们到青鱼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