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例起草表格,按顺序排班,不多一会儿,纸业上的文字就天旋地转地蹦到她脑中,时大时小,不听使唤。
台灯发着澄亮的光,一个公用电话虫,一个私人电话虫,整整齐齐地趴在桌上打鼾,莱娅想,她就睡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她还想看烟花大会呢。
第二天早,时钟跨过九点半。
克洛克达尔看着时钟,脸一寸寸冷了下来,他给莱娅的工作电话虫打了两次,小蜗牛焦灼地都要冒火,那头还是无人接应。
赌场的值班经理说莱娅并没有参加昨夜的宴会,在老板越发难看到神色中,经理颤颤巍巍调来了监控室和保卫处的情报,夜里两点有一次换岗,几乎有十分钟的空白。
而昨夜赌场座无虚席,每个贵宾厅都爆满,经理不得不调整了监控电话虫的摆放位置,这正巧给莱娅宿舍前形成一片视觉盲区。
克洛克达尔冷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女人是个惯会骗人的,不是吗
想到昨天她提及威士忌山的小鬼,又收到了巴洛克工作社亿万长者的名册表,碰巧的新年宴会,人流繁杂,碰巧当夜还有监控和人员移动的双重空白。
送报员每日例行送来的晨报摊在桌上,克洛克达尔已经翻阅过了,他又捏起那份报纸,转瞬间化成指尖的沙粒。
经理见状,极有眼色的安排人手满赌场寻人,不多时,一个负责清理卫生的杂工报告,敲不开莱娅宿舍的门,门似乎反锁了。
克洛克达尔来到宿舍房门前。她最好没有背叛他,最好如此。
门很厚重,屋内没有一点声息。
他拧了拧把手,果然内里锁着,他怒不可遏,额角都浮出青筋,手上加大了力度,铁质的门锁连同木质锁扣都掀了起来,门锁如同脱臼的胳膊,孤零零挂在门上。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乱糟糟的地面和进屋直对的书桌,“布鲁布鲁”电话虫倒在地上,闷在同样掉落地面的枕头下,微弱的发出声响。
书桌隔壁两三米就是床位,床上一个大鼓包,显然是听到门锁剧烈响动惊醒的。
鼓包慢慢掀起一角,露出一张蹙成一团的涨红的脸,她浑身都滚着热气,期期艾艾喃喃“别吵了,我要死了”
莱娅前一夜过得实在痛苦,起先困得睡着了,昏天黑地睡了二三小时,入了半夜,却死活都睡不着了,浑身没劲,又冷又热。
到凌晨时终于迷迷糊糊睡下,却接二连三做起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神神鬼鬼,一会儿是陈年的往事,真不巧,她又一次梦到前世的养父养母,她梦到自己一个劲剥牡蛎,最后竟然变成一个大牡蛎。
一个诡异的梦还不够,梦境接二连三,有时她被自己烫醒了,却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转眼又踏入被精巧编制的困境中去。
就这样虚虚实实,终于挨到天亮,不知怎滴,桌上有东西一直扰人睡觉,她又困又累,哪怕是躺着,哪怕闭着眼仍旧头晕目眩,索性甩出一个枕头把那东西打到。
恍惚间,她又想到小九,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不知现在在何处,不知过得如何。
由于没了枕头,莱娅只得侧枕着自己的胳膊,时间一久胳膊也麻了,那恼人的东西还在响个不停,她便用手罩着被子,狠狠捂着耳朵。
终于落入梦中,她又被巨大的响声惊醒。究竟是谁不让她睡觉的,天晓得。
克洛克达尔实在难以描绘此刻的心情。
他先环顾屋内一周,然后不做声俯视莱娅,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她裹着薄薄的被子,被子都汗涔涔的湿透了,而莱娅整个人像浸透在水里,脸热得红扑扑的,流海凌乱地黏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