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如约去城西看戏。
镇上和附近几个村的男女老幼早来了,把偌大的打谷场挤得水泄不通,连周围的几棵杨树上都爬满小孩。
戏台前摆着四张八仙桌,桌上摆满花生、瓜子、果脯、芝麻糖和云片糕,韩秀峰一边拱手给本地父老拜年,一边在顾院长、王监生等乡绅拥簇下入座,坐下来寒暄了一会儿,戏班班主上台给众人拜年,拜完年便起鼓开锣。
本地的戏果然与京戏不一样,只有一个小旦与一个小丑对唱,唱腔都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要不是顾院长和王监生讲解,真不晓得他们唱的是《玉蜻蜓》。不过唱腔却很细腻,听着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散场时的那段《拔根芦柴花》,曲调轻快活泼,真让韩秀峰大开眼界。
许乐群既不是官老爷也不是本地士绅,没资格往前凑,只能跟百姓一样挤在后头。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跟韩秀峰一样没心思看什么戏,在后面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总算见着了同样在找他的人。那个前些天在衙门口卖花生的大汉,不动声色挤到他身边,一边跟着人群往镇上走,一边低声问:“许先生,客人到贲家集了,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吃酒?”
许乐群探头看了看正在一帮乡绅们拥簇下往镇上走的韩秀峰,摸着鼻子道:“盯着衙门,我什么时候跟韩老爷走,你什么时候喊客人们来吃酒。”
“好的,我走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
“镇上的酒不好,客人到了请他们直接去钟家庄。”
“明白。”
许乐群回头看了看大汉,随即跟啥也没发生过一般加快脚步,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快到石板街南口时终于挤到了韩秀峰身边。
“韩老爷,您觉得本地的花鼓戏怎样?”
“不错,挺好,真是大开眼界。”韩秀峰感叹了一句,又好奇地问:“许先生,刚才你跑哪儿去了,我还想着一道去的,咋一到打谷场就见不着人了。”
许乐群带着几分尴尬地说:“我就在你后头,见那些乡绅围着您,我没好意思往前凑。”
“怨我,光顾着跟他们说话,竟把你给忘了。”
“韩老爷千万别这么想,在后面看其实蛮好的,坐前面反而不自在。”
正说着,衙门到了。
韩秀峰绕过仪门走进院子,只见张大胆穿着一身官服,挎着牛尾刀,正同他手下的三个汛兵在检查堆在墙角里的水火棍、长矛和几十根不晓得从哪儿找来的棍棒。苏觉民从泰州请来的两个绿营兵正在用裹着布的铁条擦枪管,大头嫌水火棍用着没从巴县老家带来的扁担顺手,正在余有福指点下往扁担一头缠布绳。
平时负责管账和采买的潘二也一反常态地拿起牛尾刀,正在院子里挥舞着,显然想赶在大战前先练练。储成贵等昨夜当值的皂隶弓兵全被喊回来了,正同姜槐等今天当值的皂隶弓兵们傻傻的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少爷,这是您的,我磨了一下午。”大头等的有些不耐烦,一看见韩秀峰就跑回大堂拿来一把牛尾刀。
韩秀峰接过刀拔出来看了看,回头笑问道:“许先生,你要不要带一把刀防身?”
“韩老爷,我就不用了,我手无缚鸡之力……”
“那到了地方之后你就跟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