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当年给仁宗皇帝写的万言书很多人都看过,苏景殊也不例外,他还知道当年仁宗皇帝看完之后什么表示都没有,气的他们家王叔父差点自闭。
仁宗皇帝将那份奏疏扔在一边儿当看不见,几位宰辅心没那么大,私底下没少讨论那封万言书上的内容,久而久之京城的官员就都对那篇万言书了如指掌。
老王当年在奏疏上写的明明白白,他要“改易更革”,要“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王之意”,万言书里也说了现在最严重的两个问题,一是任人之失,二就是立法之弊。
立法之弊看阿云的案子就能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吵是不吵一吵吵半年,谁家好朝廷受得了这么折腾?
而任人之失……这事儿l比立法还难办。
苏景殊在州衙听了一脑门的官司,直到回到家里都没能缓过来。
这么说吧,当年庆历新政就是在用人不当上栽了大跟头。
他们能保证自己能严于律己,能保证别人也和他们一样严于律已吗?
庆历年间才华出众者不知凡几,但是文采和理政是两回事,科举考试名次高还真不一定擅长理政,就算擅长理政,那种情况下也没法保证每一步走的都是对的。
以如今朝中的形势,他不觉得事情会朝着官家和老王预想的方向发展。
他们俩靠得住不代表所有大臣都靠得住,两位冷静点想想之前的新政是怎么失败的,有没有感觉现在的局面比当年还不如?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前期稳着点慢着点真的不会让他们的变法大业毁于一旦。
小小苏大人叹了口气,趴在书房的桌子上郁闷不已。
前些年他对朝堂政事了解不多,单纯以为庆历新政失败是因为阻力太大加上仁宗皇帝摇摆不定,进入官场后才意识到失败的原因比他原本以为的复杂的多。
当年的阻力不光是利益牵扯,还有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党争。
范文正公刚刚被仁宗皇帝委以重任推行新政,石介就以一篇《庆历圣德颂》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在火堆上,那篇《庆历圣德颂》又给他们添了把火,那篇文章无脑吹捧新政,骂反对新政的夏竦等人为大奸,直接把那些反对新政的当朝大员得罪的死死的。
新党旧党在朝中吵的不可开交,仁宗皇帝想用新党重振朝纲,开始的时候新党成员春风得意,旧党的大臣只能憋着火气。
憋着火气不代表他们什么都干不了,一时间中书省弹劾范仲淹等人的奏疏堆成山。
夏竦夏英公直接去仁宗皇帝面前告状说范文正公等人结党营私,新党权势太大,韩琦、富弼等人掌握军权,西北前线的尹沫、狄青等人战功赫赫,欧阳修、余靖、蔡襄等人在谏院能督察百官,范仲淹本人更是不得了,官员的任免乃至升迁贬谪他都能管。
大权已经被新党把持,范仲淹他们看谁不顺眼就能随意罗织罪名弹
劾罢黜,看上哪个职位都能把人弄下去换上他们自己的人,官家真的放心让他们继续一手遮天?
夏英公说的很吓人,不过当时新政刚推行没多久,仁宗皇帝信得过新党臣子的人品,并没有因为那些弹劾而停止新政,只是信得过是真,心里打鼓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