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和潘可大对看了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杨卓然几句话把自己功劳说得十分全面,树立了一个尽责果决的形象,中间谢了皇恩,顺带着继续赞同史可法的战略,下属的姿态更是十足,如此会说话,史可法不喜欢才怪了。
果然史可法满脸赞叹的表情,“得又先镇守太湖,太湖百姓幸甚。”
杨卓然此时却十分谦虚,“不敢当大人谬赞,在下以前常在想,皓首穷经二十余载,便为一顶乌纱否?下官往昔浑噩,但至太湖之日,闻听前任知县金大人,知流寇至而尤坐大堂,手无刀剑仍以石击贼,死事之惨烈震人心魄。下官至此方知,科举非为做官,而是练就有用之身,上报皇恩下护黎民,下官自启蒙便背诵张载所言之‘横渠四为’,往日得了形,到今日才是真懂了,如此而已。”
史可法的眼中有些泪光闪动,“好,好,金应元一番身前事,化为今日又先一番肺腑言,这才是‘横渠四为’的精髓,才是科举的深意。本官可断言,太湖一旦筑城毕,当成我安庆西北强固藩篱,任那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
庞雨没想到两人走路这么一会,已经聊得如此慷慨激昂,光听两人对话,确实有顶天立地的气概,来明代之后,庞雨对这种言辞听得多了,也没有太多兴趣,他此时最想知道的,是原本明末的历史上,太湖的城到底修好没,最后的结局是如何。
此时已经到了南门,庞雨抬头看到门洞上刻着“阜民”两个大字,上次经过的时候,庞雨只从城外过,进了阜民门之后游目四顾,城中一片断壁残垣,大火之后的漆黑印记依然处处可见,只有大约三成房屋幸存,街上行人稀少,有些人见到官员也不下跪,就在街中呆看。
杨卓然要让衙役去教训,史可法立刻制止了,他一路也在看太湖的惨状,此时对杨卓然道,“筑城一事绝不可耽搁,又先筹备得如何了。”
“下官筹备已久,太湖被难之后,远近士绅皆热切共议筑城之事,除县治之外尚有两寨五堡,目前已筹资四万有奇……”(注1)
庞雨原本仍在四顾,听到这里眼神猛地转了过来,落在滔滔不绝的杨卓然身上,眼神锐利犹如猛虎看到一头肥猪。
……
五日之后,阜民门外阵列严整,守备营排出两线阵列,但对面的旷野却空无一人。
中间的这四天中,守备营沿着官道防备,在城西四十里的小池驿轻松击溃了一伙七十余人的流寇,抓获管队一人,审问得知是属于扫地王的一支分兵,并无大股人马在后。
随后哨骑往英山方向侦查三十里,又抓获少量步行厮养,证实是扫地王一部出山打食,扫地王老营等部已经往西进发,目的地是湖广的麻城一带。
安庆暂时不用面对流寇的主力,这与庞雨的判断一致,流寇应当不会在短期重复经过同一地区,一是地方残破不易获得粮食,二是百姓草木皆兵,有点风声就要跑路,就像太湖、宿松这样的,流寇来了也抢不到多少东西,倒是黄梅那些地方更危险。
解除了警讯之后,史可法准备领兵返回府城,因为桐城方向又有警报传来,依然是来自舒城方向,消息比上次模糊,还不能确定真实性,但安庆要做些预备,军队也需要回驻地休整。
在回军之前,庞雨建议进行一次演练,展示安庆的军事力量,为太湖提振民心。
庞雨这样做自然有扩张自身信用的私心,但史可法哪里能理解这些道道,痛快的批准了此次行动,由守备营和标兵共同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