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两处伤口传来刺痛,陈如烈心中一阵阵的烦闷,他明白陈于王的意思,目前他们这支小小骑兵的位置很为难,辽军攻击了流寇的主力,骑兵必定是从乌兔桥的大道追击,道路会被那些奔逃的步卒阻挡,还有营地中那么多的辎重可以抢夺,所以辽军骑兵追不上前面跑的流寇马兵。而守备营是从野渡桥过河赶往关山,这支骑兵可能刚好处于流寇马兵之后,前方是逃窜的马兵主力,后面是逃来的流寇步卒,此时是想撤也撤不了。
无论守关还是追击,都需要继续作战,体力的消耗和紧张情绪都没有得到缓解。
大门的巨型门闩就在地上扔着,还真的让那向导说中了。只是不知是守城官兵逃走时开的,还是流寇翻进来开的,清流关占据天险,扼守唯一的官道,若是官兵能稳守关口,流寇的马兵就是瓮中之鳖,被困死在这关山之上。流寇若不是只顾逃命,也能靠关城阻止官兵追击,可惜他们都无意于此。
陈如烈在心中咒骂那些守关的官兵,如果他们守军能守住清流关,就能将流寇主力堵在这关山南坡,自己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还有七里便是珠龙桥。”陈于王摸出揶瓢,往口中倒了些水,“我以往走过这条路,途中追上这许多骑劣马的贼子,那些贼首比咱们快不了多少。”
“那这清流关会不会又被流寇步卒占了,若是咱们没打过珠龙桥的流贼,回来连关城都进不了。”
陈于王抹了一把嘴上残留的水滴,“咱们骑兵不是来守城的。”
陈如烈有些迟疑,他其实也不懂守城,但身处前后都有流寇的境地里,如果能呆在关城中,至少能堵住后面的流寇步卒,现在陈于王决定要去追前面的贼首,那不是一点人,至少是两三千的骑兵。
他看看陈于王身后,“陈大人,咱们只有三十骑兵了,追上去少说是上千的贼子马兵……”
陈于王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看着陈如烈道,“我们只有三十骑,流寇又不知道。”
……
滁州西北的关山北麓,石板铺就的官道蜿蜒着穿过干枯的林木,尽头是一座石桥,此时的桥面前后数里挤满了数千骑马的流寇,到处一片吵闹。
这里就是滁州珠龙桥,创建于明代嘉靖年间,桥长二十丈三尺,有桥洞七个,桥面皆以大圆木连成桥形,其上覆土后以石板铺平,两侧以砖石作围栏。
珠龙桥下流淌的仍是清流河,此地处于清流河上游,环滁诸山出水汇流入河,夏季时万流奔涌,珠龙桥是唯一过河通道,乃滁州陆地交通的咽喉之地。冬季虽然水流干枯,但桥下仍有大片河床有水,桥面仍是最要紧的通道。
桥北通往凤阳府定远县,桥南就是关山,向南沿途十五里形势险要,又有清流关扼守关隘,滁州西部的战略形势皆围绕着这一山一河。
距珠龙桥大约一里的关山北坡上,小娃子停下马来,前方林木遮掩,但从枯枝之间已经能看到那座桥,道路上有许多马兵,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在赶来,很多人身上流血带伤,队列中一片惊恐的气氛。
周围流传着各种传言,有说辽兵并未追击的,有说已经到清流关的,这引得大家更为惊慌,许多人叫骂着,要前面的马兵加快速度。
周围还有各种哭闹声,小娃子心头有些烦躁,那些哭喊的人大多都是老营的家眷,张献忠的老营马兵是营中的精锐,他们一般都有两三匹马骡,行军骑骡或次用马,主用的战马平时不用于骑乘,只交由最信得过的家眷照料,马兵到交战的时候再换乘好马,到逃命的时候家眷就用那些次用马或骡子。
从五里桥逃出后,他们渡过了西涧,沿着官道向西北方的关山逃命,后面的辽军大部分被崩溃的厮养阻挡,丢了许多银子和布帛,追来的辽军确实少了。
路途中战败的各营一片混乱,各部人马混在一起争夺道路,连相对完整的刘文秀所领人马也完全走散,小娃子已经很久没看到刘文秀的旗帜,甚至不知道是在自己前面还是后面,附近唯一还认识的人,就是他的长家二蝗虫。
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丝毫不节约马力。坐骑品质的区别慢慢体现出来,部分骑骡子和劣马的家眷逐渐落在后面,逃窜中的老营马兵顾不上等待,到此处停下时大伙才回过神来,找不到亲友的人开始哭闹。